猛虎行
唐·張籍
南山北山樹冥冥,
猛虎白日繞村行。
向晚一身當(dāng)?shù)朗?,
山中麋鹿盡無聲。
年年養(yǎng)子在深谷,
雌雄上下不相逐。
谷中近窟有山村,
長向村家取黃犢。
王陵年少不敢射,
空來林下看行跡。
注釋注釋:這是一首以樂府體寫的寓言詩,
表面上是寫猛虎危害村民的情景,
實際是寫社會上某些惡勢力的猖獗,
啟示人們認(rèn)識現(xiàn)實。
全詩比喻貼切,
描寫生動,
寓意深刻。
詩的開頭,
點出猛虎所居,
及其大膽妄為之狀:“南山北山樹冥冥,
猛虎白日繞村行。
”猛虎本出入深邃幽暗的山林,
而在光天化日之下竟敢繞村尋釁,
比喻惡勢力依仗權(quán)勢,
肆意橫行。
兩句發(fā)端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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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著,
步步深入地刻畫老虎的兇惡殘暴、肆無忌憚之舉。
“向晚一身當(dāng)?shù)朗?,
山中麋鹿盡無聲。
”傍晚之際,
猛虎孤身在大路上捕食生靈。
這富有啟迪性的詩句,
不禁使人們想到羽林軍的“樓下劫客樓上醉”,
宦官們名買實奪的“宮市”,
方鎮(zhèn)們的“政由己出”,
屠城殺人,
以及貪官們的稅外“賦斂”羨余,
這些不都是趁朝廷黯弱之際的“當(dāng)?shù)馈辈妒硢??懾于猛虎的淫威,
山中的麋鹿不敢有半點動靜,
喻指當(dāng)時社會上一片恐怖,
善良的勞動人民只好戰(zhàn)戰(zhàn)兢兢、忍氣吞聲地生活。
“年年養(yǎng)子在深谷,
雌雄上下不相逐”,
也是一種人世社會的借喻。
它深刻揭示當(dāng)時社會的惡勢力有著非常深廣的社會聯(lián)系,
皇親國戚,
豪門大族,
利用封建宗族和裙帶關(guān)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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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jié)成盤根錯節(jié)、根深蒂固的統(tǒng)治集團,
官官相護(hù),
上下勾結(jié),
各霸一方,
危害百姓。
猛虎施虐為害,
受害最深的要算靠近虎穴的山村了:“谷中近窟有山村,
長向村家取黃犢。
”“黃犢”即小黃牛。
黃牛是農(nóng)家的重要生產(chǎn)資料,
“取犢”而去,
民何以堪!
這兩句表面是說老虎把爪牙伸向了附近的山莊,
把農(nóng)家的小黃牛咬死、吃掉,
實則是寫人中之“虎”用“殺雞取卵”、“竭澤而漁”的殘酷手段虐害人民、弄得民不聊生的情形。
描寫“猛虎”之害,
至此已淋漓盡致,
最后筆觸轉(zhuǎn)向“射虎”之人:“五陵年少不敢射,
空來林下看行跡。
”五陵是長安西北的地名,
因漢代的五個皇帝的陵墓于此而得名。
五陵年少,
一般指豪俠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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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兩句,
字面是說,
這些猛虎作惡多端,
就連那些號稱善于騎射、以豪俠自命的人也不敢惹,
只是來到林下看看它們的行跡。
實際上是諷刺朝廷姑息養(yǎng)奸,
為掩人耳目,
虛張聲勢,
故作姿態(tài)。
“空來看行跡”,
含有辛辣的嘲諷。
詩人胸中怨悱,
不能直言,
便以低回要眇之言出之,
國事之憂思,
隱然蘊于其內(nèi)。
全詩處處寫猛虎,
句句喻人事;寫“虎”能符合虎之特征,
寓事能見事之所指,
寄思遙深,
不言胸中正意,
自見無窮感慨。
(傅經(jīng)順)------------------------------------------------猛虎行(1)南山北山樹冥冥(2),
猛虎白日繞村行(3)。
向晚一身當(dāng)?shù)朗?4),
山中糜鹿盡無聲(5)。
年年養(yǎng)子在空谷(6),
雌雄上山不相逐(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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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中近窟有山村(8),
長向村家取黃犢(9)。
五陵年少不敢射(10),
空來林下看行(11)。
校注:(1)宋.郭茂倩《樂府詩集》收入第三十一卷《相和歌辭六》之中。
《樂府詩集》引〈古辭〉曰:「饑不從猛虎食,
暮不從野雀棲。
野雀安無巢,
游子為誰驕﹖」為最早見之作。
曹丕、陸機、謝惠連、儲光羲、李白、韓愈皆有同題之作。
(2)冥冥,
昏晦、幽暗貌。
樹冥冥,
謂林木幽暗。
(3)繞村行,
原作「繞林行」。
據(jù)《文苑英華》卷二一○改。
按:此寫猛虎白日繞村橫行。
(4)當(dāng)?shù)朗?,
謂獨自攔路,
捕食生物也。
(5)山,
《全唐詩》卷三八二注云:一作「此」。
盡無聲,
謂噤不出聲,
以免為虎食。
(6)空,
《全唐詩》卷三八二注云:一作「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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養(yǎng)子,
謂生養(yǎng)幼虎也。
(7)山,
《全唐詩》卷三八二注云:一作「下」。
不相逐,
謂雌雄二虎,
不相爭斗也。
(8)村,
原作「林」。
據(jù)《全唐詩》注改。
窟,
虎穴。
(9)村家,
《全唐詩》卷三八二注云:一作「林中」。
(10)五陵年少,
指貴游子弟或豪士游俠。
不敢射,
謂不敢射虎也。
(11)按:五陵年少,
或有射虎之力,
然竟空視林,
不敢射之,
可知此虎之兇猛可畏。
又按:此為比體詩,
以猛虎為喻,
隱曲諷刺當(dāng)?shù)勒呋蚰承簞萘χ畠磹嚎晌?。
評說:明‧周敬、周珽《唐詩選脈會通評林》:顧璘曰:起語好,
有諷。
周珽曰:國有大害,
憑威猛以肆毒,
而畏縮養(yǎng)奸者徒徇名位,
罔所剪除,
讀經(jīng)豈不赧然。
清‧邢昉《唐風(fēng)定》:比仲初作,
微婉勝之。
清.賀裳《載酒園詩話》又編:「妙絕江南曲,
凄涼怨女詞。
」姚秘書之評張司業(yè)也。
此言甚當(dāng)。
王之〈當(dāng)窗織〉、〈簇蠶詞〉、〈去婦〉、〈老婦嘆鏡〉、〈促刺詞〉,
若令出司業(yè)手,
必當(dāng)備為可觀。
惟形容獰惡之態(tài),
則王勝于張。
王〈射虎行〉曰:「自去射虎得虎歸,
官差射虎得虎遲。
獨行以死當(dāng)虎命,
兩人相疑終不定。
朝朝暮暮空手回,
山下綠苗成道徑。
遠(yuǎn)立不敢污箭鏃,
聞死還來分虎肉。
惜留猛虎著深山,
射殺恐畏終身閑。
」張〈猛虎行〉曰:「南山北山樹冥 冥,
猛虎白日繞林行。
向晚一身當(dāng)?shù)朗?,
山中麋鹿盡無聲。
年年養(yǎng)子在空谷,
雌雄上山不相逐。
谷中近窟有山村,
長向村家取黃犢。
五陵年少不敢射,
空來林下看行跡。
」張猛虎,
故摹寫怯懦以見負(fù)嵎之威,
王射虎,
故曲盡狡獪之態(tài),
用意不同,
俱為酷肖。
《詩歸》評王詩曰:「有激之言,
字字痛切,
似為千古朝事邊事寫一供狀。
」此論妙甚。
張詩雖工,
僅詞人之言,
王詩意深遠(yuǎn)矣。
(黃白山評:「張詩亦似為權(quán)門勢要傾害朝士之喻,
非徒猛虎而已。
」)------------張籍詩集校注(李建昆 校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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