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江紅送湯朝美司諫自便歸金壇
宋·辛棄疾
瘴雨蠻煙,
十年夢、尊前休說。
春正好、故園桃李,
待君花發(fā)。
兒女燈前和淚拜,
雞豚社里歸時節(jié)。
看依然、舌在齒牙牢,
心如鐵。
治國手,
封侯骨。
騰漢漫,
排閶闔。
待十分做了,
詩書勛業(yè)。
常日念君歸去好,
而今卻恨中年別。
笑江頭、明月更多情,
今宵缺。
注釋注釋①作于淳熙十年(1183)春,
時稼軒正罷官家居。
湯朝美:見前《水調(diào)歌頭》(“白日射金闕”)注①。
是年逢赦,
得以返回家鄉(xiāng)金壇(今江蘇省丹陽縣西南),
稼軒作此詞送行。
自便:撤銷編管,
自行居住。
起韻便覺灑脫,
將十年“瘴雨蠻煙”一筆勾銷,
期望友人再建功勛。
志壯氣豪,
勉友亦自勉。
“春正好”四句,
插敘兒女情事,
想見友人返家之樂,
寫來撩人情思,
清新淳樸。
下片起處頌友,
過譽(yù)溢美。
“當(dāng)日”兩句寫別時矛盾心理,
曲折真切。
結(jié)韻以景作收,
借明月抒懷。
②瘴雨蠻煙:湯朝美曾被流放到新州(今廣東新興縣)。
新州系僻遠(yuǎn)蠻荒之地,
且多瘴氣。
稼軒去年給湯朝美的《水調(diào)歌頭》詞中,
有“萬里蠻煙瘴雨”之句。
十年:舉成數(shù)而言,
湯放新州不足十年。
尊前:酒筵前。
③“春正好”兩句:友人返鄉(xiāng),
正值桃李花開、春光明媚時節(jié)。
此暗用韓愈《鎮(zhèn)州初歸》詩意:“惟有小園桃李在,
留花不發(fā)待郎歸。
”喻家人急盼友人歸去。
④“兒女”兩句:想象友人返鄉(xiāng)后與家中兒女、村里父老歡聚情景。
社里:社日里,
春天祭祀社神(土地神)的節(jié)日叫春社。
雞豚(tú屯):祭社用的雞和豬。
⑤“看依然”兩句:友人雖歸故里,
依然志如鐵堅,
救國有才。
舌在齒牙牢:用張儀事。
張儀是戰(zhàn)國時期著名的縱橫家,
游說入秦,
首創(chuàng)連橫之說,
任秦相。
當(dāng)其未仕秦前,
曾遭楚相門人痛打。
“其妻曰:‘子毋讀書游說,
安得此辱乎?’儀曰:‘視吾舌尚在不(否)?’妻笑曰:‘舌在也。
’儀曰:‘足矣。
’”(見《史記·張儀傳》)意謂仍可游說天下。
心如鐵:《三國志·魏書·武帝紀(jì)》引《魏武故事》:“忠能勤事,
心如鐵石,
國之良吏也。
”⑥活國手:治國能手。
王廣之之子珍國為南譙太守時,
曾以私人米財賑濟(jì)窮人,
高帝手敕云:“卿愛人活國,
甚副吾意。
”(《南史·王廣之傳》)據(jù)《京口耆舊傳》載,
湯朝美也有以私積賑窮乏之事。
封侯骨:有封侯的骨相。
《漢書·翟方進(jìn)傳》說翟請蔡父為其相面,
蔡父說他雖是小吏,
卻有封侯的骨相。
⑦“騰汗漫”兩句:騰身太空,
推開天門。
喻仕途騰達(dá)。
汗漫:茫無邊際,
此指太空。
閶闔(chānghé昌河):天門。
⑧“待十分”兩句:說友人必將圓滿地為國家做出一番大事業(yè)。
詩書:《詩經(jīng)》、《尚書》,
泛指儒家經(jīng)典。
讀書的目的是為君為國,
稼軒《滿江紅》詞說:“嘆詩書萬卷致君人,
翻沉陸。
”⑨“當(dāng)日”兩句:言編管時:愿君早赦得歸,
一旦赦歸,
卻又眷戀不舍。
中年別:《世說新語·言語篇》:“謝太傅謂王右軍曰:‘中年傷于哀樂,
與親友別,
輒作數(shù)日惡。
’王曰:‘年在桑榆,
自然至此,
正賴絲竹陶寫。
’”⑩“笑江頭”兩句:謂今宵明月多情,
不圓而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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