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六九年的春季，史無前例的無產(chǎn)階級文化大革命開始了。祖國萬里山河一片紅！正是這樣的春季，當山坡上的野菊花悄悄綻放的時候，在一個偏遠的小山村，一個小生靈沖破了層層阻力，頑強地降生了！當她發(fā)出第一聲啼哭打破了拂曉寧靜的時候，村子里的高音喇叭也響起了“大海航行靠舵手”雄壯歌聲。
據(jù)后來母親說，剛出生的婧婧不足五斤，干癟瘦小，頭上沒有幾根頭發(fā)，還是嬌黃嬌黃的，臉上都是皺紋，小胳膊小腿去了皮就是骨頭。當時在場的人們看了紛紛搖頭，都說這孩子難以成活。雖說長得可憐，但是婧婧哭聲卻格外響亮，兩只眼睛也分外有神。
三十歲的母親雖然正是女人生育最好的年齡，但在那個特殊的年代里，人們的生活條件非常艱苦，營養(yǎng)匱乏，再加上母親的心里壓力大，所以沒有多少奶水。因此婧婧一出生就靠吃米糊糊度命。好在相隔二里路的臨村青年點養(yǎng)了幾頭奶牛，雖然父親十二分的不愿意，可還是每天早晨去臨村給婧婧打奶。在父親的白眼中，母親把熱好的牛奶放涼后裝在奶瓶里。送到婧婧的口中，婧婧貪婪地吸吮著，同時睜大眼睛打量著這個奇異的世界。就是這個在別人眼里難以成活的小怪物，居然奇跡般地活了下來，而且越來越壯實。當她咿呀學(xué)語的時候，濃密的頭發(fā)油黑錚亮，兩只大大的眼睛更加逗人喜愛，小巧直挺的鼻子，鮮紅秀美的小嘴，天生的一副美人坯子。母親對她疼愛有加，可父親卻長給婧婧冷臉子。大她六歲的姐姐是她最親近的人，每當母親忙于工作或家務(wù)的時候，小姐姐就是她的忠實保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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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婧婧懂事之后，才對自己的家有了一些模糊的了解。婧婧的家不是本地居民，是在文化大革命開始后被下放到這個小山村的。當時有個很好聽的名字：五七大軍。是來農(nóng)村參加社會主義建設(shè)并接受勞動改造的。
婧婧的父母原來都在城里的一家大醫(yī)院工作。父親是部隊的轉(zhuǎn)業(yè)干部，分配的醫(yī)院做了后勤領(lǐng)導(dǎo)，是個典型的大老粗，沒有多少文化，憑著對革命事業(yè)的無比忠誠，苦感實干才掙得了領(lǐng)導(dǎo)的地位，但是平時工作缺少方法，簡單粗暴，時常和頂頭上司頂牛，成了領(lǐng)導(dǎo)的眼中釘、肉中刺，而對下面的群眾又不會交往，行使的還是在部隊的那一套，所以惹了不少人。
母親的年齡比父親小了八、九歲，是護校畢業(yè)后分到醫(yī)院的。不到二十歲的女孩子社會經(jīng)歷少得可憐，那個年代正是對英雄無比崇拜的時代。在一次全院職工報告會上，母親被父親所作的報告深深打動了，一個高大的英雄形象樹立在母親的面前。當父親的報告在雷鳴般的掌聲中結(jié)束的時候，母親手持一束鮮花跑上臺，眼含淚水把鮮花獻給了父親。一雙出了汗的大手把母親嬌嫩的小手緊緊地握住了，同時母親嬌媚的容貌深深地刻在了父親的心上。 蘇州中考語文提分，就找易優(yōu)吳老師，針對性強，提分就是快（TEL:181-1815-9898）。
在領(lǐng)導(dǎo)和同事們的撮合下，再加上父親的強大攻勢，母親為了共產(chǎn)主義事業(yè)作出了應(yīng)有的貢獻，不顧家庭親人的勸說，閃電般地和父親成了親，組成了新的革命家庭。當然作為大老粗的父親為能取到母親這樣的學(xué)生妹而十分自豪，同事們也為知識分子與革命英雄相結(jié)合感到慶幸和高興。然而母親的革命熱情很快地在現(xiàn)實生活中消失了，幾個月生活下來，讓她感到與父親是那樣地格格不入，在父親的眼里，母親是一個十足的小姿女人，經(jīng)不得革命的暴風雨的洗禮，神經(jīng)脆弱，缺少無產(chǎn)階級情感，只看到眼前的點點利益，沒有全局觀念。而母親在婚前的美好愿望在父親暴力的摧殘下化作了無形的泡影。新婚的夜晚，父親象一頭貪婪的豹子把幾十年積蓄的革命力量毫無保留地發(fā)泄在母親身上，沒有一點憐花惜玉之心，更不顧母親的感受，只顧自己把革命的種子肆無忌憚地播種在母親完全沒有被開墾過的土地上。與其說是在新婚的床上盡力激情倒不如說是在硝煙彌漫的戰(zhàn)場上沖鋒陷陣！硝煙過后，留下的只是讓人看到傷感的鮮血和母親咬牙咽下的淚水。當母親閑暇時看看小說，總會被父親譏笑一番，不斷地吹噓自己一個大字不識卻照樣干革命！當然母親也會嚴詞以對，于是，家庭革命不斷爆發(fā)，兩個人誰也說服不了誰。這樣的光榮傳統(tǒng)一直保持下來，秀兒一記事就看到每天父母都爭吵不斷，時間長了也就見怪不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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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化大革命開始了，醫(yī)院也出現(xiàn)了革命的造反派組織，他們發(fā)揚“舍得一身剮，敢把皇帝拉下馬”的大無畏精神，把院領(lǐng)導(dǎo)一個一個地揪翻在地，踏上了千萬只腳，“右派”“反動學(xué)術(shù)權(quán)威”“走資派”一頂頂?shù)拇竺弊愉佁焐w地而來，醫(yī)院里到處都是大字報，樓頂上架起了高音喇叭，醫(yī)院的工作陷于癱瘓。剛開始的時候，父親還和造反派們走得很親近，因為造反派需要大量的物質(zhì)資源，醫(yī)院后勤可以為他們提供必要的幫助。隨著運動的深入，造反派明顯地分成了兩大派，他們找父親時候更多了。不知道如何惹著了造反派，父親終于也被列入了“走資派”行列，他們又別出心裁地內(nèi)查外調(diào)，最后認定父親是混進革命隊伍中的異己分子。父親的脾氣暴烈，當然不能認同隨便給他扣在頭上的大帽子，拒不認罪，大罵這些人是別有用心。于是更加激怒了造反派們，幾次游行批斗，父親依然如故，頑固不化。在造反派頭頭的授意下，幾個年輕力壯的造反派把父親拉進小黑屋里，一頓暴打，黑暗中不知道哪個造反派一腳踢在了父親的襠下，父親一聲慘叫，就昏了過去。等到造反派把他拉出來的時候，父親已經(jīng)沒了氣息，這下造反派們才慌了手腳，忙找了靠邊站的幾個醫(yī)學(xué)權(quán)威給父親看傷，經(jīng)過了幾個小時的搶救，命總算保了下來，可是從此卻再也不能人道了。幾個月后在母親的精心照料下，父親大難不死又重新下地走路了。這場風波平定之后，父親還是不肯與造反派們同流合污，一時間造反派們也沒了主意，經(jīng)過研究決定，報給市革命委員會批準，決定把父親這個異己分子下放到農(nóng)村接受勞動改造。母親因為長期與“走資派”生活在一起，當然接受了資產(chǎn)階級腐朽思想的侵蝕，理所當然地隨同父親一起接受改造。于是在造反派怒斥和漫罵聲中，父母帶上三歲的姐姐和必要的生活用品在造反派的押送下，來到了遠離喧囂城市的小山村，開始了接受勞動改造的新生活。 小學(xué)生語文培訓(xùn)，蘇州易優(yōu)閱讀寫作同步提升</a>
初到農(nóng)村，一切生活都要重新開始。母親從未接觸過農(nóng)業(yè)勞動；而父親在部隊里長大，雖然能吃苦，可對農(nóng)村的生產(chǎn)勞動卻是十分陌生的。好在農(nóng)村人都很善良樸實，樂于幫助別人，在鄰居們的細心照料下，父母很快適應(yīng)了農(nóng)村的生活。當然每周父母都要向大隊革命委員會匯報勞動改造的思想體會，并接受貧下中農(nóng)的監(jiān)督和審查。
一個偶然的機會，母親脫離了勞動生產(chǎn)，經(jīng)過大隊革命委員會的批準，主要是年富力強的革委會主任極力推薦，當上了讓人羨慕的赤腳醫(yī)生。原來的赤腳醫(yī)生人性不好，又出現(xiàn)了明顯的醫(yī)療事故，且年老色衰，已經(jīng)不能適應(yīng)新的革命形式，不能更好地為貧下中農(nóng)服務(wù)。鑒于種種情況，考慮到了方方面面，才讓母親接替了這個讓人眼紅的肥缺。按道理一個接受再教育的改造分子是不可能得到重用的，更何況赤腳醫(yī)生這個崗位是何等重要啊！怎能把一個大隊上千口革命群眾的生命交給讓黨都不信任的人那？革委會主任有他獨到的見解：其一母親不是真正的“走資派”和父親在本質(zhì)上就不能相提并論，她只是年輕無知，受了資產(chǎn)階級的影響，是屬于可以教育好的那種人；其二母親是在正規(guī)的護士學(xué)校畢業(yè)的，專業(yè)知識是信得過的。其三是母親在市里的大醫(yī)院工作了多年，臨床經(jīng)驗豐富。整體優(yōu)勢明顯強于那個自學(xué)不成材的老太婆，所以母親取代這個多年的庸醫(yī)是眾望所歸，符合革命的大好形式。于是，母親被請到了大隊革委會，受到了熱烈歡迎。先是各位領(lǐng)導(dǎo)對母親進行思想教育，重復(fù)赤腳醫(yī)生工作的重要性，肯定了母親到農(nóng)村來良好表現(xiàn)，也指出了她繼續(xù)接受貧下中農(nóng)再教育的必要性，鼓勵她作好黨和人民交給的光榮任務(wù)。母親象個小學(xué)生似的唯唯諾諾，不斷地點頭表示虛心接受，并感激黨和人民對她的無比信任。 蘇州易優(yōu)閱讀寫作精華課，（tel:181-1815-9898）有趣、有用、提分快
然后大隊革委會主任單獨與母親談話，可謂是苦口婆心，意味深長，讓母親受益不淺。這場促及靈魂的談心一直持續(xù)了三個多小時，母親才紅著臉從主任的辦公室里出來。
當母親把大隊的決定告訴給父親的時候，父親臉上布滿了烏云，一言未發(fā)。母親倒沒在乎父親的態(tài)度，興高采烈地忙著作晚飯。
第二天，母親早早來到了大隊，在革委會主任的帶領(lǐng)和監(jiān)督下同那個老太婆進行了交接，當面清點了醫(yī)療物品，又穿上了白大褂，成為了名正言順的赤腳醫(yī)生。母親每天都要走一里多的土路去大隊的衛(wèi)生所上班。大隊部是一個很大的院子，前邊一排平房分別是大隊部、衛(wèi)生所和簡陋的農(nóng)民夜校，也是整個大隊的政治活動中心，開會學(xué)習(xí)都在這里進行。后面依次是副業(yè)隊、糧米加工廠和鐵匠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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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是衛(wèi)生所，其實非常簡陋，只有一排卷柜放著為數(shù)不多的藥品，一張破舊的床，一個磨得掉了皮的藥箱。平時赤腳醫(yī)生也就是簡單地處理一下外傷，掛掛掉瓶。除非遇上了流行感冒要忙些外，基本比較清閑。遇上疑難雜癥，多是推給上級醫(yī)院罷了。所以在生產(chǎn)大隊，赤腳醫(yī)生這個位置是非常讓人眼紅的。
由于母親是在正規(guī)護校畢業(yè)的，受到了嚴格的專業(yè)訓(xùn)練，又在大醫(yī)院里工作了多年，所以初到簡陋的衛(wèi)生所，覺得什么都不順手，就連起碼的消毒條件都沒有。日常用藥也只有“二百二”“碘酒”“撲熱息痛”等簡單藥品，連藥用棉球都少得可憐。沒辦法母親只好找革委會主任說明情況，要求補充一些必要的醫(yī)療設(shè)備和必須的藥品?？戳四赣H開出的長長的一列單子，主任皺著眉頭思考了很長的時間，表情嚴肅的讓人感動有些可怕，讓母親覺得不知如何是好?？粗赣H窘迫的樣子，主任先是客觀地陳述了一下大隊的具體困難然后指責母親過于貪大求全了。農(nóng)村畢竟是農(nóng)村，不能同大城市相比，鄉(xiāng)下人看病無非是頭疼腦熱的，吃點藥，打打針就不錯了。所以你必須立足本職，在現(xiàn)有的條件下盡可能地為貧下中農(nóng)提供最好的醫(yī)療服務(wù)，可以多研究研究中草藥，針灸什么的既省錢又可以解決實際問題。為了幫助你贏得群眾的信任，大隊可以拿出些錢，購買一些急需的藥品，增加點必要的醫(yī)療設(shè)施，比如聽診器、血壓計什么的。具體買什么等革委會研究了再做決定。然后有對母親進行了一番例行的思想教育，無非是胸懷祖國、放眼世界什么的。 蘇州易優(yōu)吳老師初中語文高效提分（Tel:181-1815-9898）
第二天，母親和大隊婦聯(lián)主任一起去了城里，花了大半天的時間，總算買齊了幾樣藥品，興高采烈地回到了大隊部。母親不顧勞累，把衛(wèi)生所里里外外都打掃了一遍，使衛(wèi)生所的面貌渙然一新。
第一個光顧衛(wèi)生所的的是大隊副業(yè)隊的姜隊長。此人在整個大隊是赫赫有名，心眼活泛見多識廣，因為經(jīng)常跑外，接觸的人和事也多，會辦事，花花腸子也不少，在當時那個年代是眾口稱贊的“能人”。當婧婧的父母搬到了小山村后，因為不在一個自然屯，所以姜隊長還不認識母親。在母親來到大隊同革委會主任交談要接替原來的赤腳醫(yī)生工作的那天，正好姜隊長沒事，第一次看到了母親，不禁被母親的容貌驚呆了，真想不到這偏遠的山村里突然飛進了一只令人垂涎的鳳凰來！于是在這幾天里，姜隊長想方設(shè)法地注意母親的動向，只是母親忙于衛(wèi)生所的布置，一時還沒有接待患者，讓姜隊長感到心癢難耐，苦于無法接近母親。今天母親終于開始接診了，姜隊長早早就來到了衛(wèi)生所有一搭沒一搭地同母親搭訕著，油嘴滑舌地恭維母親。由于母親對姜隊長不太了解，只好敷衍搪塞。對姜隊長的恭維挑逗，母親實在感到惱火，可又沒辦法攆走他。只好反復(fù)擦拭藥品柜，拖延著時間。一會進來一個抱著孩子的中年婦女，這下才給母親解了圍。母親給孩子看過病后，又詢問了一些情況，原來是夜里著涼，孩子感冒了，有些高燒。母親給孩子打了一只退燒針，又拿了些感冒藥，就和那個中年婦女嘮了起來，把副業(yè)隊長扔在了一邊。姜隊長感到自己很沒趣，就一聲不響地走出了衛(wèi)生室?？粗犻L的背影，中年婦女罵了一句：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于是她向母親講述了姜隊長的不少奇聞趣事，忠心地告戒母親，象這種人要少搭理他。 易優(yōu)語文培訓(xùn)，（TeL:181-1815-9898）蘇州閱讀寫作同步提升
下午三點多。革委會主任來到衛(wèi)生室，關(guān)切地向母親詢問了一天的工作，當聽說姜隊長有些胡攪蠻纏的時候，主任皺起了眉頭，告訴母親下次姜隊長要是再來，就不給他好臉色看，對這種人就要狠一些，決不能讓他嘗到甜頭。
一個月下來，母親基本上對全村的人都有了初步的了解，而她的醫(yī)術(shù)和親切的態(tài)度也贏得了村民的贊譽。只是有時候要出夜診，引得父親十分不滿，但是人在逆境的時候父親以前那火暴的脾氣已經(jīng)所剩無幾了，為了家庭生活，再加上他自己干不了重活，母親成了全家的經(jīng)濟來源的主要支柱，他也只能空發(fā)牢騷罷了。由于母親的工作得到了社員們的認可，左臨右舍的鄉(xiāng)親們時常把自己種的蔬菜瓜果送過來，這樣一家三口的生活也算走上了正軌。
姜隊長依然如故，只要有時間，必定要去衛(wèi)生所報到的，盡管母親從沒有給過他笑容，但是姜隊長臉皮厚得要命，我行我素，人多的時候就裝一會，人少的時候就花言巧語胡說一通，盼望母親能夠注意他，也曾動手動腳，每次都讓母親怒斥一番才罷休。
革委會主任照例每天都要來衛(wèi)生所坐上一會，一是所謂的檢查工作，二是同母親接近談心。時間長了。母親從社員的嘴里知道了主任的身世，他也是個轉(zhuǎn)業(yè)兵，在部隊還是個什么積極分子，立過功的。本來部隊要把他提干的，可是由于他父母的阻撓，生拉硬拽地把他弄回了家，為的是早日成婚，傳宗接代。媳婦是臨村的人，長得秀氣，有文化能勞動，她的父親也是公社的干部，早就看上了未來的女婿，所以在主任轉(zhuǎn)業(yè)的事情上也幫了不少的“忙”。當然，主任對自己的女人還是十分滿意的。轉(zhuǎn)業(yè)后不久就結(jié)了婚，借著丈人的光到公社當了一名辦事員。兩年后，村子里進行支部改選，由于沒有適當?shù)娜诉x，主任回到了自己的村子當上了大隊的書記，幾年的工作干得不錯，受到了全村人的擁護，文化大革命開始后沒有受到觸及，又當上了大隊革委會的主任。三年前在一次事故中，主任的漂亮夫人被“毛了”的馬車撞翻，落下了終身殘疾，嘴歪眼斜，不能生育，直讓主任的父母早抱孫子的想法毀與一旦，只有整天長吁短嘆的份，看著兒子愁眉不展，只怨老天不長眼啊！
人和人接觸多了，話也就多了。開始的時候，母親總把自己放在被改造的位置上，對主任恭敬從命，虛心接受革命領(lǐng)導(dǎo)的諄諄教誨，每當周末匯報的時候，她都要小心謹慎，惟恐對革命不忠?？墒请S著母親在衛(wèi)生所工作時間長了，同主任的接觸也越來越多她從心里感激主任對她的特殊照顧，也感覺到主任是個真正的男人。同父親比起來，主任善于做思想工作，以理服人，理解人，讓人感到十分的親切，特別是心細如發(fā)，母親心里每一個細小的變化他都了如指掌，做什么事都能事先和她商量，贏得了母親的信賴和尊重。偶爾也開些玩笑逗得母親大笑不止，漸漸地母親和主任的說話也就隨便起來。
一個夏天的夜晚，村子里正演電影[南征北站]，演到一半的時候，主任在人群中找到了母親，母親當晚帶著姐姐一同來看電影。父親對樣板戲一類的影片是不感興趣的，照例去和另一個右派分子下象棋消磨時間。母親問主任有什么事，主任說他肚子疼要母親給他看看，母親把姐姐讓鄰居二嬸看一下，就和主任一塊來到了衛(wèi)生室。主任躺在了床上，撩開上衣，母親一邊用手敲打著主任的肚子一邊問哪里疼，晚上吃了什么？主任望著母親，口里噴出一股酒氣，抓住母親的手向下摸去，母親沒有防備，手一下子摸到了主任的陰毛，她大吃一驚，想要擺脫主任的手，可是無奈勁力太小，抽了幾下手也沒抽出來，臉騰地一下子紅了起來，她不顧一切地舉起右手在主任的胸膛上死命地敲打起來，看到母親漲紅的臉和憤怒的眼神，主任只好松開了他的手，母親使勁地抽出左手，不防主任的手突然松開，一下子坐在了地上，眼淚順著臉頰無聲地流了下來。主任忙翻身坐起，把母親扶起來，連聲道歉，母親瞪著眼睛說主任欺負人。看著母親流淚的臉，主任低著頭一言不發(fā)。兩個人直直地楞在那里，沉默了一會，母親說，走吧。隨手關(guān)了燈。主任猛撲上去緊緊抱住母親，沒等母親掙扎，主任就在母親的臉上狠狠地親了一口，然后在母親的耳旁說：我愛你！電影散場了，我在村口等你。然后不看母親一眼，大步跑出了衛(wèi)生所。
母親擦干了眼淚，摸著剛才被主任親過的臉頰，心里象著了火似的，說不出是什么滋味。在黑暗中穩(wěn)定了一下情緒，才慢慢回到了演電影的場子。摟著姐姐，銀幕上的人物在眼前跳躍著，可是不管他們是唱還是跳，在母親眼里都失去了意義。她的耳邊只回響著主任的話：電影散場了，我在村口等你。電影終于散場了，母親覺得這電影的下半部太長了。幾分鐘的時間原本熱鬧的場地變得冷冷清清，只剩下放映員在收拾器具。母親等多數(shù)人散盡，才慢慢領(lǐng)著姐姐走出了場地，距離前面的人群很遠。人們邊走邊議論著電影的內(nèi)容，雖然這幾年翻來覆去的看的都是這幾部電影，可對于缺少文化生活的農(nóng)村人來說，這也是不可多得的快樂啊！母親打著手電筒拉著姐姐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在凹凸不平的土路上，快到村口的時候，母親看到了主任的身影，只對母親擺了擺手，就隱在了樹叢里面。母親心跳遽然加快，好在是黑夜，誰也看不見她臉紅。她緊拉著姐姐不覺加快了行進的速度，心里在考慮是否來和主任見面，弄得姐姐氣喘吁吁，直嚷母親走得太快了。
回到了家里，父親已經(jīng)玩完棋了，此時正端著一缸茶水，眼睛盯著面前的一本“紅旗”雜志，見母親娘兩個進屋，頭也沒抬哼了一聲。母親忙把姐姐安頓好，又到外屋洗了一把臉，同時也做出了自己的決定?；氐轿堇?，背起藥箱，拿起了手電筒。你還干啥去？父親抬頭問到。母親看了一眼父親，腰村的王大嬸氣喘病犯了，我給打針去。去去！整天不著家，這日子還過不過了？聽了父親氣呼呼地話語，母親沒有反駁，扭身走出了屋子。
炎熱的夏天已經(jīng)過去了，地里的糧食有的已經(jīng)成熟了。這個時候正是村里多數(shù)人家斷糧的日子。由于很多家庭的糧食不足，都要靠青菜來維持生活，所以村中得病的人也越來越多，母親的工作也愈加繁忙起來。起早貪黑，人也明顯地消瘦了。母親每天在家的時間很少，一些家務(wù)來不及做惹得父親抱怨不已，時常給母親臉子看。因為習(xí)慣了，母親懶得與他計較，無論父親說什么，她都不往心里去。
這天吃過晚飯，母親照例背起藥箱，拿上手電筒，囑咐了姐姐一番，就走出了家門。這一階段，村里感冒的人很多，掛點滴的明顯增多，為了節(jié)省時間，母親直接去了東村，忙到九點多才返回腰村。她顧不得休息忙著給幾位重病號掛了點滴，抬腕看了下表，已經(jīng)快十一點了，匆忙喝了口水，母親又出了腰村。今晚夜色深沉，沒有月光，只有稀疏的幾顆星星。多數(shù)的村民此時都已經(jīng)進入了夢鄉(xiāng)，母親沿著河邊的土路，呼吸著河邊的新鮮空氣，嘴里哼著小曲快步奔向西村，手電光一閃一閃的，發(fā)出幽暗的光，越走手電光越暗，最后不亮了。母親忙得忘記了換電池，現(xiàn)在只有摸黑走路了。河水依舊嘩啦啦地流著，夜梟偶爾發(fā)出糝人的叫聲，那叫聲刺破夜的寧靜，直讓人感到毛骨悚然一股寒氣油然而生。當母親走到那片叢林邊上的時候，腳下的路更加凹凸不平，母親的腳步明顯地慢了下來。突然，一個黑影迅速地從林中跳了出來，一下子從背后抱住了母親，使勁地往林子里拖，母親一下子驚呆了，幾秒鐘的停頓馬上反映過來，她張嘴要喊，那個人已經(jīng)用手捂了上來，情急之下，母親一低頭，使勁地咬住了那只手，只聽那人“啊！”地一聲大叫，另只抱著母親的手一用力，把母親摔到在地，接著不顧傷疼，一下子撲上來，沒等他撲到母親的跟前，屁股后面狠狠地挨了一腳，他踉蹌地越過了母親的身體，滾到在地上，急忙翻身爬起來一看，母親身旁站著一個高大的身影，料想自己沒有便宜可占，捂著傷手，幾步就消失在叢林里。
那個人伸手扶起來母親，問她受傷了沒有母親驚魂未定，一看主任正在雙手扶著自己雖然在夜晚母親依然感受到他那灼熱的目光。母親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一下子撲到主任的懷里，緊緊地抱住了他，眼淚無聲地流下來。主任摟著母親，把嘴貼在母親的耳邊輕輕地告訴他，這些天，每天晚上他都在暗中護送著母親，生怕母親會出事，從那天與姜隊長吵架后，主任就知道那小子不是省油的燈，表面上對主任還算尊重，可背地里他什么事都能干得出來，所以剛才從那人的體形上，主任已經(jīng)認出了就是姜隊長。所以他沒有追過去。母親也肯定地點點頭，因為從那人的叫喊聲中，母親已經(jīng)知道是誰了。雖然受了點驚嚇，可此時在主任的懷抱里，母親清晰地聽到他那男子漢有力的心跳，而主任強勁的摟抱更激起了母親原始的****，她再也沒了矜持，踮起腳在主任的臉上神情地吻了下去，主任一驚，熱血沸騰，雙手捧起母親的臉，一連串的熱吻回敬了母親，兩個人忘乎了所以，嘴唇再也難以分開。主任慌亂地解著母親上衣的紐扣，母親伸手阻止了主任的行動。主任不解地問，難道你不愿意，嫌棄我嗎？不是的！母親堅定地回答到。為了我，你會丟官罷職的，也會身敗名裂，你不怕嗎？母親昂起頭看著主任問到。哈哈，主任一聲輕笑，我這個芝麻官算得了什么？身敗名裂又能如何，只要能與你在一起，這些小事對我來說不過是過眼煙云，能得到你，就是我一生的最大滿足！母親動情地捂住了主任的嘴，不讓他說下去，把臉緊緊地貼在主任的胸口上。主任欲火又起繼續(xù)。母親再一次阻止了他，別急，我會給你的，可不能在這里啊！從母親的話語中，主任明白了。他幫著母親整理了下衣服，拉著母親向前走去。兩個人再也沒有了忌諱，象一對親密的戀人說著心中的愛戀。當走到村口時，母親站住了，路旁不遠處有一座閑置的瓜棚，她拉著主任的手毅然地向瓜棚走去。
當母親一絲不掛地面對主任的時候，她沒有了羞澀，心里是無比的坦然。主任的溫柔愛撫讓母親激動不已，原始的****迸發(fā)出絢爛的火花，燃燒了一切，這是母親和父親結(jié)婚以后從來沒有過的感受，原來作女人是如此的美妙啊！這一刻，什么倫理道德，什么階級觀念都被拋在了九霄云外，留下的只有人性的復(fù)蘇和肉欲的享受。
回到家里，已經(jīng)是凌晨一點多了。匆忙地洗了一下臉，母親悄無聲息地鉆進被子里，父親含混地問了一聲，又翻身睡去。母親嗅著主任留下的氣息，臉上帶著滿足的笑容很快地進入了夢鄉(xiāng)。
第二天，母親起來的晚些，當她穿好衣服下地后，父親發(fā)現(xiàn)了母親衣服上的泥土于是問她昨晚上怎么了，母親說因為手電筒沒電了，在回來的路上摔了一跤。父親狐疑地看看母親，眼睛里閃過一絲難以讓人察覺的目光。母親全沒在意，吃過飯照例背起藥箱走出了家門。
一天沒有看到姜隊長的人影，據(jù)副業(yè)隊的人說，姜隊長有事出門了。四、五天后姜隊長回來了，但是卻沒有到衛(wèi)生所來。兩個星期過后，姜隊長終于進了衛(wèi)生所的門，很客氣地想母親要點紫藥水，就走了。從此，衛(wèi)生所很難見到姜隊長的身影了。
母親暗地里和主任的接觸更加頻繁了，雖然兩人都小心翼翼，可是事情還是發(fā)生了，母親的經(jīng)期停止了，開始的時候母親還沒在意，可是隨著時間的推移，她的心里有些著慌，趁著去城里買藥的機會，去醫(yī)院做了一次檢查，證實了她自己的猜測，果然是懷孕了！當過去母親懷上姐姐的時候她就和一般的女人表現(xiàn)不一樣，沒有厭食嘔吐等現(xiàn)象這次又是如此。拿到檢查單，母親的心中就象打翻了五味瓶子一樣，苦辣酸甜什么味都有。從城里回來的路上，母親思緒萬千，作為一名醫(yī)護人員，母親可以同過過去醫(yī)院的關(guān)系，把肚里的孩子作掉，可是，主任知道會如何想啊！雖然父親不能與母親過性生活，但村里人還根本不知道?，F(xiàn)在懷上了孩子，父親那一關(guān)怎么過？萬一他大鬧起來，后果將是什么樣？母親不敢想下去了?；氐搅诵l(wèi)生所，她也是精神恍惚，什么室都做不下去，好不容易盼到了天黑，急忙吃了晚飯，就向往常一樣背著藥箱沖出了家門。給幾家病人打過針后，母親來到了主任的家門口，思量再三還是走進門去，說是大隊婦女主任找他有事，讓他馬上去大隊一趟。聽到母親在窗外的呼叫，主任披了衣服走出來。到了街上，主任問婦女主任找他做什么，母親有些抱怨地說，我找你不行嗎？主任說怎么了？母親沒有回答，只是一個勁地向前走，主任又問了幾遍，母親還是沒有言語，一直來到村外，找了個僻靜的地方，母親才停止了腳步。主任看著母親，你到底是怎么了，今天有些怪怪的啊！母親看著眼前自己深愛著的男人，幽怨地說，我懷孕了。懷孕了？很正常啊，主任一頭霧水，歪著頭問，這有什么大驚小怪的？母親看著主任一字一板地說，我－懷－孕－了，是你的孩子。我的孩子？！主任一下子瞪大了眼睛，你怎么這樣肯定是我的孩子啊？母親凝視著讓他心疼的男人，慢慢地坐在了草地上，主任心急火燎地搖著母親的肩膀，急切地詢問著。母親沉思了一會，讓主任坐在自己的身旁，一五一十地向他講訴了自己的身世，和與父親結(jié)合的經(jīng)過，把在文化大革命初期的家庭不幸遭遇源源本本地告訴了主任。聽了母親的敘訴，主任沉默了一會，突然抓住了母親的雙手，激動地說，你是說我們有了自己的孩子嗎？你知道，我是多么盼望有自己的孩子啊！母親掙脫了主任的雙手，冷靜地分析了這件事情的前因后果，讓主任也冷靜地思考一下，這個孩子是不能留下來的，一旦自己的丈夫鬧起來，那后果是難以預(yù)料的，不僅我們現(xiàn)在的關(guān)系要徹底絕望，就是你的黨票和地位也將失去，也可能會遭到批判和專政的。主任聽了母親情真意切的話語，剛強的男子漢流下了激動地淚水。他抱住母親動情地說，對于地位和黨票，他無所謂，擔心地是母親忍辱負重，有受不完的氣呀！我非常希望保留這個孩子，這是我唯一的孩子啊！為什么我不能有自己的孩子啊！？難道是老天不張眼嗎？還是老天要故意耍弄我呀？主任聲嘶力竭地仰天叫喊著。母親捂住了主任的嘴，用熱吻讓主任安靜下來。主任的眼淚還再流著，對母親的愛撫沒有什么反應(yīng)，看著已經(jīng)麻木了的主任，母親忍不住也失聲哭了起來。兩個飽受磨難的戀人緊緊抱在一起，用眼淚抗爭著這無情的世界。當兩個人慢慢冷靜下來后，主任對母親說，我是個男人要負得起責任，可是為了你著想，為了你今后的生活和名譽，我還是服從你的決定吧。有道是男兒有淚不輕彈啊！今天晚上母親被主任的真摯再次地打動了，她伸手抹去主任臉上的淚水，心里已經(jīng)做出了令人吃驚的決定，為了主任，為了愛情，也為了向世俗觀念挑戰(zhàn)，她豁出去了，一定要把這個孩子生下來！
聽了母親的決定，主任抱著母親已經(jīng)哭得淚人一般。他語無倫次地說著自己無用，不能給母親最好的保護，撕開衣服，錘打著冒火的胸膛。母親此時顯得更加冷靜，她不斷安慰著主任，并表示只要有一線可能，她是絕不會暴露主任身份的，也告戒主任千萬要沉住氣，決不能因為她受委屈而出面承擔責任，如果那樣做才真是對不起母親的。主任面對母親的堅強感到了自己的渺小，但是在這個特殊的時期，如果他能保住自己的地位，無疑會對母親的生存等各方面提供最強有力的保證。為了生存，為了自己的后代，只能如此了。
夜色象一張大網(wǎng)，把世界上的一切都罩在里面。善良和丑惡，現(xiàn)實和虛幻，真誠與虛偽都在暗夜中掙扎，只把恐懼和期待送給了時間，等待著光明撕碎那無邊無盡的大網(wǎng)。一九七七年，動亂的文革時代終于結(jié)束了。生活條件雖然沒有得到什么變化，但是在困境中的人們已經(jīng)看到了面前的曙光?；膹U了十多年的高考制度恢復(fù)了，社會反響很大，科學(xué)文化終于有了用武之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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