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鄉(xiāng)的北山上，有一種野生草莓。盤曲虬藤密密匝匝，覆蓋著山坡，遮蔽了石壁，溝溝坎坎隨處可見。這種野生草莓，藤蔓上長有密集的小刺，刺人又疼又癢。那些稠密的葉片正面脈絡(luò)清晰青翠欲滴，背面卻綠中泛白，將陽光的光合作用的奇功展示得涇渭分明。在茂盛的藤葉間，年年都會生出指頭肚兒般大小的草莓果，紅紅的肉團上面布滿了紫紅色的突起，看起來晶瑩剔透秀色可餐。吃起來酸甜可口具有消食開胃功效。每年的秋天一到，成熟的野草莓就會像皇冠上的紅寶石撒落于蔥蓊繁茂的藤蔓之間，萬綠叢中點點紅，將山坡溝沿裝點得生機勃勃秋意盎然。
我記憶中的大山很有吸引力，那里有花香鳥鳴，那里有滿眼的碧綠，那里更有老祖母倔強的身影。記得那是祖母常常帶我上山，祖母在地里摘豆角，我就在地邊捉螞蚱。那個裝豆角的大袋子就像是著了魔法，祖母低頭彎腰汗流滿面，摘呀摘摘呀摘，卻總是裝不滿。我玩螞蚱玩膩了就開始搗亂，纏著祖母要吃野草莓。祖母連哄帶勸說：“那號小東西酸，有啥吃頭？趕明兒奶奶給俺孫孫買柿子，又大又甜的軟柿子！”遠(yuǎn)水不解近渴，我仍舊纏著祖母要吃野草莓。祖母沒辦法就說，“真要吃，也得等到奶奶摘滿了袋子?！焙貌蝗菀椎鹊侥谴庸拿洺蓚€“彌勒肚”，祖母才帶我去坡口。叫我在坡口平地上等著，祖母自己躬了腰身小心下到陡坡。開始我還能看到她艱難攀援的身影，一會工夫就不見了，在我等得就要掉眼淚的時候，祖母回來了，她的大襟褂子兜著一包紅里透紫叫人饞涎欲滴的物件回來了！那時節(jié)，對一個山里娃來說，這就是頂頂解饞的物件了。 易優(yōu)語文題庫,同步教材，真題演練，提分就是快 https://cs.euzW.net
祖母的多皺的大手扎滿了小刺，祖母使勁后傾著身子，讓自己的老花眼能夠看清那些刺，然后一根根往外拔。我問祖母疼不疼，祖母說：“祖母老了，皮就厚，小刺扎不透?！辈葺?，祖母亦可不動，說人老牙松經(jīng)不住酸。只是在一旁用慈祥的目光看著我大吃大嚼。祖母嘴角帶著一絲笑意，她辛辛苦苦得來的果實讓自己心愛的孫兒享用，那是她的快樂！……
幾年后的一個秋天，祖母病重了。清苦了一輩子的祖母，臨了臨了說是要吃野草莓。這個小小的愿望促使自以為已經(jīng)長成男子漢的我不假思索的飛奔出院，直奔北山。究竟翻過了幾道山梁爬過多少溝坎記不清了，手上腿上劃了多少口子扎了多少刺更說不清了，而祖母彌留之際眼含熱淚吃下我摘的一顆野草莓的那一幕，卻深深烙在我記憶的深處，今生今世不可泯滅！因為，因為那是祖母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吃自己孫子摘的草莓……祖母走了，帶走了她一生的操勞滿腔的慈愛。而她老人家勞作了整整一生的山巒還在；那一簇簇能夠滿足她愛心的滿坡的野草莓還在，并且，歲月悠悠生生不息，花開花落一年一度。只是，只是在那些可愛的小果實成熟的時節(jié)，在那山坡溝沿之上，少了一個摘草莓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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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母過世已經(jīng)二十多年，二十多年來，我時常想起祖母，想起祖母的山坡，想起祖母的豆角袋子，想起祖母的野草莓。從中，我很容易就掂出了親情鄉(xiāng)情的那份厚重，促使我更深刻的感悟現(xiàn)實與過往品味世事滄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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