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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總是在閑暇之余站在墓碑前喃喃自念。拭去碑面的塵埃，墓碑上是他母親的名字。這年，已經(jīng)是張老太太去世的第七年。
墓碑周邊是墓中人最喜歡的萬年青。
（2）
張老太太有五個孩子，大女和大兒是她去世的丈夫跟第一任老婆生的。那女人去世的早，張老太太便把兩個孩子當(dāng)做是自己的孩子般照料著。五個孩子中只有小兒一直在她身邊，別的都去了城里。
他便是張老太太的小兒。
他是張老太太五個孩子里最任性叛逆的，但也是最心疼張老太太的。
在幾個兄弟姐妹中，他最聰明好學(xué)，但卻是學(xué)歷最低的。生在六十年代的人，要讀書本就不容易，何況他并不是被老天眷顧的那個。他親爹去世的當(dāng)天是他高考的日子，無論張老太太怎么責(zé)打他，他就是不肯去考試。之后張老太太讓他重讀一年再參加高考，他說“老大老二在外讀書要學(xué)費(fèi)，大姐嫁人顧不上咱家，妹妹身體不好又好懶，現(xiàn)在爹不在了，我要在家?guī)湍锔苫钯嶅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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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放棄了天資聰明的腦袋，讓自己跟蠻牛似的在田里比誰都勤快，早出晚歸，一身泥巴。轉(zhuǎn)眼幾十年后，他的哥哥姐姐和妹妹在城里都有了很好的生活條件，而他依舊在這個村子里陪著他已年邁母親。
曾經(jīng)張老太太問他是否后悔過，他說挺值的，因為母親一直在身邊。
張老太太給我講關(guān)于他的故事時，我總會忍不住垂下眼眸，心里很亂，不知道是一種什么樣的情緒。接著張老太太就會激動的抽泣，雖然她未直言告訴我，但我明白，老太太很是責(zé)怪自己，她認(rèn)為是她連累了自己最小的親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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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第一次看見他和張老太太的時候，是二十余年前，那會兒張老太太身體還倍兒棒。張老太太很喜歡我，總是在一群老太太里夸我如何如何的漂亮。我知道他很兇，但只要張老太太在，我什么都不怕了。 蘇州小學(xué)生語文培訓(xùn)，（TEl:181-1815-9898）蘇州易優(yōu)閱讀寫作同步提升
整個村子的街坊都知道，他是孝子，張老太太說什么，他聽什么。
我第一次惹他生氣是我們相識的第七年。他喝醉酒，氣走了他的妻子，我很任性的罵了他，嚷著要離家出走，翻了墻，刮傷了腿，結(jié)果又被張老太太逮住。那一整天我都在哭，變著法子要溜出去，張老太太便急了，又是做好吃的哄我，又是罵他三十幾歲的人了，還讓她操心。
他最不舍的，就是讓張老太太心煩不高興。
他第一次狠狠的揍了我，是在我們相識的第十年。他用皮條抽我，張老太太急得跺腳，死勁兒的護(hù)著我，抱著我，不讓他傷著我。結(jié)果，皮條不慎抽在張老太太的小腿上，血淋淋的一條疤痕就再也抹不去了。我跟他都無法忘記這件事，那之后他難受了很久，我也學(xué)乖了，直至在張老太太去世前，他都沒再抽過我。 蘇州易優(yōu)閱讀寫作精華課，（tel:181-1815-9898）有趣、有用、提分快
后來，我便被他帶到很遠(yuǎn)的省城念書，那是我第一次離開他們娘兒倆。坐在客運(yùn)車上，我看見他的背影和張老太太的眼淚，我哭得稀里嘩啦。雖然那兩年我每個月都會回去看望張老太太，但張老太太還是生氣了，他一直努力安慰，說是為我好。張老太太不聽他安慰的話，他也心急。他是孝子，她是善良的慈母，那些日子，他們都很難受的過著。
月末，我回去看望張老太太的時候，看到張老太太在屋門口的院子里種了很多萬年青，我問她為什么尤其的喜歡這種不起眼的植物，她說“萬年青不會死，冬天霜打了也不會枯。人啊總有歸西的一天，等我死了，小兒看到滿院子的萬年青就不會寂寞了。它們會幫我守著小兒，提醒他要記得答應(yīng)我的事?！?
公元二零零六年，張老太太去了很遠(yuǎn)的地方，他打電話告訴我的時候，聲音很平淡。我看到他的時候，他也沒有一滴眼淚。我知道，他比任何人都痛，包括我。我跪在靈位前哭了兩個時辰，若不是他把手搭在我肩上，我依然以為那只是一場夢。 “易優(yōu)閱讀寶”，中小學(xué)生語文題庫，語文成績提升就是快。
再后來，細(xì)心的村民就都會發(fā)現(xiàn)他變了不少，尤其是在對待隔壁那茅屋里住的老人時，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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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家隔壁有一戶簡陋的茅屋，茅屋里住著一個年過七旬的孤寡老人。早年老人的老丈夫去世后，她就常年獨(dú)居著。有時候會杵著拐杖去集市買些日用品，天氣好的時候會在院子里種些好打整的蔬菜瓜果，身體狀況不錯的時候，也會步行去鄰村走走。
他過去是非常不喜歡這個老人的。從他有記憶開始，老人就很討人厭。雖然看著很可憐，但是也許這正好就說明了——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那老人也有一個兒子，但兒子混得很，一年到頭都在外地不回家，現(xiàn)在是個啥樣，誰也不知道。
以前老人的老丈夫還在世時，這老人可是兇得很，隔三岔五的找張老太太的麻煩，罵張老太太的兒女，詛咒張老太太死去的丈夫，把張老太太種的瓜果打得個稀巴爛，站在張老太太的院子門口又罵又叫。什么花樣兒都有。后來她的老丈夫去世后，就安靜了。 蘇州易優(yōu)語文培訓(xùn)，閱讀寫作同步提升 http://www.zequeka.cn/mIniform.html
張老太太憐她，也就不計前嫌，還很是照顧，每每做好吃的也會送點(diǎn)過去。張老太太知道她的小兒討厭那老人得很，就總勸說，寬恕別人就是寬恕自己，心慈的人雖然也會有吃虧的時候，但，做人要對得起自己。
張老太太去世后，他突然就很照顧那孤寡老人了。時不時的送上一些糕點(diǎn)或是營養(yǎng)品，幫忙打整老人的院子，過節(jié)時也會讓她到家里來吃飯。就連那老人去世時，他也是第一個在老人身邊，也是他拜托人幫忙，一手給操辦的葬禮。
之后我問他的妻子，才曉得是張老太太走之前要他照顧好那老人的。我想，他記住的不是要照顧好那老人，而是“寬恕別人，就是寬恕自己?！?
他從不忤逆張老太太的話，盡管張老太太已經(jīng)去世有七年了。
這些年來他有個習(xí)性，從不會在外面過夜，每天都會回家，任何情況也不例外。不管是跟朋友一起在外喝酒，還是去哪個哥哥家，或是自己病了在醫(yī)院，風(fēng)雨無阻?？此剖橇?xí)慣，其實(shí)是他的原則。以前我從不知道這個所謂的原則有什么意義，也沒多問，他也沒多說。這一次，他語重心長的告訴我，竟是因為我跟我的母親吵架鬧別扭。 蘇州小學(xué)生語文培訓(xùn)，（TEl:181-1815-9898）蘇州易優(yōu)閱讀寫作同步提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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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母親的關(guān)系一直很好，甚至好得過分，所以極其偶爾的一次吵架鬧氣就會讓人很訝異，尤其是他，因為他始終認(rèn)為我和母親會私下說悄悄話的時候有說他的壞話，他會認(rèn)為我和母親之間有過多的小秘密，于是他也會認(rèn)為我和母親在排擠他。
這次跟母親吵架，其實(shí)也不是多嚴(yán)重的事，就只是因為意見上的不和。
母親認(rèn)為她是過來人，我該聽她的。但是我很小就一個人在省城生活，所以非常的獨(dú)立要強(qiáng)。意見有了分歧后，誰也不相讓，爭論了起來，急哭了母親。
我認(rèn)為我沒錯，也不愿意跟母親道歉，僵持了兩個小時。按捺不住后，我提著行李包就要走。母親叫住了我：“你不是要吃過午飯才走嗎？”我本來是打算下午再去縣城搭長途大巴回省城的。 蘇州易優(yōu)吳老師中考語文提分班（TEL:181-1815-9898）有趣、有用、提分快
我說：“不吃了?！?
我明明看見母親露出了失落的眼神，那一刻我明明痛心得很，但卻因為放不下面子，還是犟著牛脾氣，走了。
剛走到院門口就看見他站在墓碑前，面色暗淡，眼含淚珠，嘴里碎碎念著。我每看見他這樣時，都會情不自禁的大有感觸。
他對我招手，讓我過去。到他身邊，直視我一會兒，然后又看著墓碑，說道：“娘啊，您看，您最喜歡的孫女都長大成人了，是個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她很懂事，一直都在很努力的在生活，努力的不讓我跟她媽媽操心。您要是還在的話，也一定會為您這最疼愛的小孫女感到驕傲的?！?
他是在對墓里的人說話，但我知道，他是說給我聽的。因為我曾說過，我會很努力的生活，我不會讓媽媽為我操心難過，我不會讓媽媽為我擔(dān)心受驚。 蘇州易優(yōu)語文閱讀寫作培訓(xùn)，家長信賴，學(xué)生喜歡。 http://www.zequeka.cn
他問我：“你知不知道這些年來，我為什么每天晚上都會回家，從不在外面過夜？”我看著他，不語。他說：“因為這是我對你奶奶的承諾。以前你奶奶會有個習(xí)慣，就是不管我多晚回家，她都會等我，如果我整夜沒有回家，她整夜都不會睡覺。所以后來我承諾她，不管發(fā)生任何事，晚上我一定回家。七年了，我沒有食言?！?
他是我父親，墓里的人，正是最喜歡我的奶奶。
我哽咽，有感動，有知錯。我不該食言于母親，不該傷害這個最愛我的人。在她的面前，所謂的面子都是一文不值的沙粒。
End。
文/晏小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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