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刺果
劉麗娟
八五年的秋天，家鄉(xiāng)山坡上一種從來無人問津的野刺果，有幾天競成了一斤五分錢的寶貝疙瘩，收購的販子天天到村里回收。于是，村里的男女老少早出晚歸，帶著干糧，遍布在山坡的角角落落。刺果因?yàn)殚L在一人多高的刺墩上，摘起來特別吃力。低處的盡管扎手可容易勾著，摘起來還算方便，那些長在刺墩中間高一點(diǎn)的刺果，摘起來就難了，一天手快的人最多能摘30斤左右。
刺果墩，是矮矮的灌木，幾十枝穿叉在一起。春天，山刺墩長出橢圓的小葉，綠葉間有花蕾漸漸生出，慢慢地綻開白色的花朵兒。小花密密匝匝，一枝上長好幾簇，每簇上有好多花，淡淡的幽香流溢四方，密得繁盛，白得可愛，且花開時(shí)長。初夏，白花漸漸凋零，萼托上，小小的顆粒開始長出。慢慢長大，青青的、圓圓的，形如豌豆，一枝多簇，每簇多粒。秋天，青果漸黃，變成金紅；葉片也漸漸濃郁起來，而枝上慢慢地長出青綠的刺，由嫩變硬。山刺果從金紅漸漸變成大紅，變得靚麗鮮艷，慢慢呈現(xiàn)厚重濃烈。 語文成績好，書法少不了，學(xué)書法，推薦<A http://www.zequeka.cn/miniform/type_3.html>易優(yōu)少兒書法培訓(xùn)</a>
那一年，我在南陽二師上學(xué)，年近17歲的我第一次離開家鄉(xiāng)，到一百多里的縣城讀書。盡管思念父母，想念親人，可我們姊妹三人都在上學(xué)，父母靠種地、一年至多養(yǎng)頭豬供養(yǎng)我們。臨上學(xué)，母親一再囑咐我，好好讀書，不要隨意回來，路費(fèi)貴。放暑假，親戚給我介紹了一份活兒，直到放秋假才回到了家。
那天下午回來，天已快黑了。到家只有傻弟在門口玩耍。過了一會兒，在地里干活的父親回來了，他說母親去摘野刺果了。我和父親快做好晚飯時(shí)，母親才著半籃刺果回來。
“閨女回來啦”。母親滿臉驚喜。
“媽，看你累的……”。漂亮、干凈、利亮、針線活兒好的母親，曾是我們山里響當(dāng)當(dāng)?shù)拿廊?。而看著眼前滿臉通紅，充滿滄桑，雙手粗糙、布滿刺頭、汗水淋淋的母親，陣陣酸楚，涌在心頭，兩眼熱淚，噙滿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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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農(nóng)村人都這個(gè)樣，有個(gè)掙錢門路誰會閑著？不是你爹右手傷殘，他也會去……近處的刺果都摘凈了，今天，我們都跑到了榆林溝。你老媽手快，天天摘得最多，已經(jīng)賣三十五塊啦?！蹦赣H氣喘吁吁，一臉興奮與自豪。
“二丫頭，明天給媽一塊去王霸溝摘吧，販子說再收兩天就不收了?！?
“媽，我還要看書學(xué)習(xí)呢！”。想著以前天熱時(shí)在坡上摘山楂、拾橡殼、砍柴、割荊條汗如水澆、蚊蟲叮咬的難受樣，我錯(cuò)愕而又極不情愿地說。
“閨女，不是真讓你摘刺果，你整天在學(xué)校里，權(quán)當(dāng)跟媽上山看看風(fēng)景，散散心。坡上的柿子、野棗、野桃，好多野果都熟了，你去嘗嘗仙味。把書帶上，坐在樹陰下邊吃野果邊看書呀。”
我雖然滿心的不高興，又實(shí)在找不出拒絕的理由。第二天一早，只好著籃子山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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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挺拔的樹木郁郁蔥蔥，在陽光的照耀下,散發(fā)出一種溫馨的情懷；遠(yuǎn)山深處的森林,披著神秘的綠色,展示著蒼茫的的自然；野花綻放吐芳；一粒粒紅得透亮像瑪瑙似的野酸棗掛在枝頭；青山如黛，花香陣陣，鳥鳴啾啾，山花爛漫。站在坡上，遠(yuǎn)眺四野，方圓數(shù)十里，盡收眼底，真是“我自站山頂，一覽眾山小”啊。
一路兩邊，凡是結(jié)有那種刺果的刺墩上，除了葉子，競沒有一顆刺果。大約走了兩個(gè)來小時(shí)，我們終于來到了位居深山里的王霸溝。
“閨女，你看那棵小酸棗樹，結(jié)的酸棗多稠呀，我就在這附近找刺墩，你去摘些酸棗在樹蔭下歇著吧?！蹦赣H取下脖子上的手巾給我擦汗。
于是，我走近棗樹摘起酸棗來。
“真的好脆甜呀”。我終于把酸棗摘完，坐在一棵大樹下邊吃邊乘涼邊看書。 易優(yōu)作文網(wǎng)名師改作文（http://www.zequeka.cn/jiaoshoulanmu/ ）
雖是秋天，天氣卻像盛夏一樣悶熱。又2個(gè)多鐘頭過去了，盡管在樹蔭下，我還是熱得透不過起來。我這才想起母親?；琶Νh(huán)視四周，極力尋找。然而，看到母親的那一刻，我驚呆了。48歲的母親彎著身軀正攀巖在一棵生長在石頭縫里的刺墩旁，齊肩的頭發(fā)像水洗過一樣，臉上的汗水直往下淌，上衣緊貼在背上。母親左手正盡力把一枝刺枝往下拽，右手在摘著刺果。由于用力，母親的左腿像弓一樣彎曲著，右腿蹬在石塊的邊沿上。石頭半身臥在坡上，少半身在空中懸著。我分明看見母親的雙腿在不停地打顫。
我想喊母親下來，又怕母親驚著摔下來，只好悄悄地走過去。
“閨女，趕緊去樹蔭乘涼，這熱天媽后悔讓你跟著來受罪”。母親摘完最后一粒刺果慢慢地走下來，拉著我往樹蔭下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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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把饃吃了，再嘗嘗這野桃子，還有這茉莉山楂。”母親像變戲法似的從籃子里拿出好吃的野果來。
“媽，你上石頭上摘刺果太危險(xiǎn)呀！你的右手流血啦？”我驚叫起來。
“摘刺果，兩手哪有不被刺扎窟窿的，一會兒就好啦?！蹦赣H說著便在地上抓了一把干灰按在傷口上。
“你歇會兒，我去摘。”我的語氣明顯充滿心虛----實(shí)在怕太陽暴曬，怕刺扎手，可我已經(jīng)17歲了，目睹母親的勞累而無動于衷，又感到愧疚和不安。
“你看，刺果被人們摘空了，我們跑這么遠(yuǎn)都沒幾墩，不用了?！蹦赣H說，“你看你的書吧，我再到坡頂上找找?！?
我在心底暗暗地長噓了一口氣，居然覺得如釋重負(fù)。
母親返回的時(shí)候，已經(jīng)夕陽西下了。
“閨女，餓不餓?熱不熱？”母親邊給我擦汗邊問我。
“就是蚊子太多?！蔽液茈S意地說。
“咬出疙瘩了嗎？咱回家用鹽水洗洗。”
我們一路聊著閑話回家。一到家母親便洗手做飯，吃完飯后就躺在竹席上睡了。而我在西間看書到深夜。
一晃二十五年過去了，八七年農(nóng)歷七月，母親因肺病去世。母女生活中這件最平凡最微不足道的小事?？M繞心間。已身為人母的我，深深的知道每個(gè)兒女，無論是聰明、笨拙甚至傻啞，都是父母生命的延續(xù)，都是父母的心肝寶貝；每個(gè)家庭，無論是貧窮、富足，對兒女都是溺愛的，只是溺愛的方式各有所異：富貴人家讓兒女舒適華美，小康門戶讓兒女精吃細(xì)咽，而我的母親，一個(gè)最普通、最純樸的山區(qū)農(nóng)村婦女，一位年近半百的人母，對我最常見的溺愛就是盛夏山坡上樹蔭下的清涼綠蔭。
17歲的我，體單身懶，心靈膚淺，虛情地謙讓之后便是坦然的享受，然而卻使母親感到甚慰。
母愛萬種，可有哪一種愛和母親的愛一樣？就像那個(gè)上午，我坐在樹下輕松乘涼、欣賞山色，品嘗野果，而母親，卻為了掙幾元錢，挎著籃子，滿山奔波，渾身濕透，竟然問我“熱不熱！餓不餓！”
山刺果，枝枝簇簇，繁密渺小，鮮紅凝重；山刺果，生命力強(qiáng)，堅(jiān)而不衰，光彩長留！而我的母親不就像是山刺果一樣執(zhí)著、一樣頑強(qiáng)？生活貧寒多難，心中卻充滿著永不言敗的信念！充滿著永不屈服的精神！
二十五年來，母親顫立危石摘刺果的一幕定格于心。每每憶此，我總是心熱淚涌。我明白：母親的愛是一條波濤洶涌的大河；我對母親的愛則是一條潺潺浮躁的小溪，只是她一條極小極細(xì)的支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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