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dú)腿人生
十多年前，我每天騎自行車到四十多里之外的單位上班。
剛開始，我仗著身體好，曾經(jīng)只用七十分鐘便騎完全程?？墒敲刻爝@樣用自行車車輪丈量一遍八十里路程，我實(shí)在不堪其苦，每騎到半程便已汗流浹背，脫去外衣。夏天汗出得厲害，長時間騎車，感覺屁股像被車座磨掉了一層皮，汗腌得火燎一般疼。
在一個春天的早晨，我像往常一樣上班，踏上去鄭集的一段柏油路，兩側(cè)全是直沖云天的楊樹，濃密的枝條披著翠綠的葉片。這時，前面有一個老人在騎車行駛，他的自行車后座掛著兩個鐵筐，筐里疊放著一層層雞蛋。老人約六十來歲，頭發(fā)花白，敞著懷。很顯然，他是去賣雞蛋。
“大爺，你是哪里人，這是趕集賣雞蛋？”一個人感到寂寞，我有想和人說話的沖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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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里的，來趕王菜園集賣雞蛋?！崩先嘶卮?。
我驀地看到老人只有一條右腿，左腿斷腿處用褲管挽一個疙瘩，空蕩蕩的。他一只腳踏著自行車腳踏板，當(dāng)腳踏板轉(zhuǎn)到最下時，他把右腳抬起，等腳踏板返回，他扭動臀部，仿佛用盡全身力氣往下蹬。雖然只有一條腿，可他的車速并不慢。
“十八里距王菜園有四十多里，你——，騎這么遠(yuǎn)，累嗎？”我本想說“你只有一條腿”，怕犯了忌，把快到嘴邊的話咽了回去。
“像我這樣的殘疾，只能做點(diǎn)小生意。逢單日趕十八里集，逢雙日趕王菜園集。趕王菜園，清早天剛蒙蒙亮出發(fā)，一個多鐘頭便到了?！?
太陽像即將破土而出的芍藥，正在做升起的準(zhǔn)備。東邊天空像被一個調(diào)皮的學(xué)齡前兒童涂抹上了顏色，濃淡不一，這邊一片橘紅，那邊一片金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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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的自行車灰不溜秋的，車把沒有鈴，后輪沒有護(hù)瓦，車圈生滿了銹。在自行車梁上，綁著一根灰黑的拐杖。
“你身體不方便，恁大年齡，還騎這么遠(yuǎn)賣雞蛋，家里很難吧？”
“我有三個孩子，老大和老二上學(xué)都不行，在家勞動。我的小兒子有出息，成績好，去年考上了大學(xué)，學(xué)費(fèi)很多?！?
“十多年前，我開機(jī)動三輪，客貨都拉。有一次往亳州送貨，天還沒亮，我是靠路邊開，忽然有一輛大貨車直沖我撞來。車禍讓我斷了右腿，在床上躺了一年?？粗患依闲?，三個孩子還上學(xué)，我不能躺床上吃閑飯。傷好后，我做了一個拐杖，練習(xí)一條腿騎車，開始賣雞蛋。”
“剛開始一條腿騎車時，很難，摔倒很多次，我咬牙堅持練，慢慢便熟練了。人總有一死，當(dāng)我出車禍躺在血泊中，渾身的血嘟嘟地往外冒，那一會兒我并沒有害怕，我覺得我就要死了。我死了便苦了俺小孩媽和三個孩子，小兒子也上不成大學(xu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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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的老人用殘疾的身軀鋪出兒子通往大學(xué)的路，我想起我的父親。我在省城上學(xué)時，為給我拿生活費(fèi)，父親早晨五點(diǎn)便用自行車載著兩大尼龍袋紅薯，趕到縣城賣。出村時，母親拿著手提燈在后面推，他們艱難地把自行車推到三里之外的柏油路上，然后父親騎車到幾十里外的縣城。天黑時，每有車迎面過來，刺眼的車燈把父親照得看不見路，父親騎車帶著二百多斤紅薯，一不小心便會連車帶紅薯摔倒在地，一個人很難扶起自行車……
“你每天這樣騎車一來回就是八十多里，和我上班一樣的路程?！?
“人咋慣咋行，我年輕腿好時，騎車去商丘，來回三百多里路，天不明動身，天落黑就能到家。”
我說起我每天上班騎車的辛苦，老人笑著說：“你們這一代的年輕人，真是享福慣了。我小時候步行到古城走親戚，一百多里路全是步行，還背著個饅頭籃子，早晨出發(fā)，天落黑時便到了?！? 語文成績好，書法少不了，學(xué)書法，推薦<A http://www.zequeka.cn/miniform/type_3.html>易優(yōu)少兒書法培訓(xùn)</a>
老人說，賣雞蛋的利潤很薄，一斤雞蛋只有幾毛錢的利，一秤買百秤賣，會折秤，賣不夠當(dāng)初的斤數(shù)，最后剩的爛雞蛋要便宜處理。
很快，我們便騎到了王菜園集，此時集市上已是熙熙攘攘。老人把自行車停靠在一棵大楊樹旁，笑著對我說：“你走吧，你還有很長一段路呢。”
從那以后，我不再感到上班路途的勞累。當(dāng)我遇見困難抱怨命運(yùn)不公時，只要想起那位老人，重新又充滿了力量。
（作者地址：唐運(yùn)華，鹿邑縣委宣傳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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