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子
“春子”,在老家即是雞蛋,是祖祖輩輩的慣稱。孩提時曾問過娘,娘說:“春子——就是春春光光的意思,吃了便會順順利利。”那時,娘的話是真理。娘的解釋通不通文理,達不達詞意,未曾計較這家鄉(xiāng)的土語。
娘說春子的作用是挺大的,既可作為營養(yǎng)品,又可用來治病。患風寒病時,用蒸熟的春子和金銀首飾之類攪和在一起,用布一裹一擦,祛風效果很好。但娘最看重的是春子的兆意。因此,每當我逢人生事業(yè)轉(zhuǎn)折點時,娘的春子,總伴隨著我??上?,相當長的時間里,我未能理解做娘的這番苦心孤詣。
啟蒙上學時,正是“文化大革命”時期,家庭無副業(yè),生活困難。那天早上,娘忙里忙外一直為我打點行裝。我背起書包出門時,娘的一只手插進袋子,說要送我程。到了偏僻處,娘像做賊似的,向四下記望望,迅速拿出揣在手里蒸熟的一個春子,三下兩下去掉殼,塞進我的嘴里,叫我趕快吃下,說:“你剛破學(新生入學),吃了春子,會春春光光,鴻運伴隨,保佑你考百分?!蔽颐H晃粗湟?,三口兩口吃下,去上學了。后來,我才得知,家里本無春子,是娘用米花較大的代價換回來的,害得全家吃幾頓雜糧才彌補過來。
上大學時,娘又為我打點行裝,收拾行李時,娘放下四個蒸熟的春子,說:“孩子,你出遠門,娘幫不了你,這四個春子帶上,會保佑你春春光光?!蔽腋械胶眯?,笑娘已經(jīng)變老了,變得有點迂,我怎能相信。不過既然娘認準的理,就不便打擾娘的做法,還是帶上春子。事也湊巧,下廣州時,車到博羅縣楊村路段,由于修路而塞車,停停走走,折騰了許多時間,錯過了吃飯時間,肚子餓了,娘的春子派上了用場,發(fā)揮了作用——填填空腹??上?,我只是膚淺理解其表面,仍未體會娘的春子的內(nèi)涵。
踏入工作崗位時,我沒有回家,直接到單位上班了。我的生活有了長足的進步。可是,每次通電話,娘總說,如有人到我處,他會托東西給我。不久,東西托來了,我一看,仍是春子,一數(shù)總共有九個。我覺得娘春蠢了,千里迢迢托來九個春子,真是不可思議。娘仍是那樣執(zhí)著,回想起當初娘對春子的解釋,結(jié)合自己的社會閱歷,面對這九個春子,總算理解了做娘的這番苦心。
娘是一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人,她從未過過學堂,她只能用農(nóng)村婦女最簡單的祈求方式——送春子,祝愿自己的子女們平安、上進?!军S林達】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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