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上午到家后母親告訴我說,你奶奶從鄭州回來了,她說她想你和昊昊了,讓你趁著這兩天回老家轉一圈。
“明天下午吧?!?,我這樣說。
其實我是不愿意回去的,不是不想奶奶和爺爺,而是怕看到老家那個冷清的小院,不想進入那間大而寂寞的北屋,不愿看到后院的那扇殘破的木門,還有南屋屋頂那個存在十多年的大水缸。那些東西都太老久了,我不想去用我的目光去接觸它們。
因為歲月的千般流轉,把老家的一切都弄得蒼老,弄的蒼白,也把院子那棵將我出生目送到如今的粗壯的槐樹弄的遍體鱗傷,就像將一張平整的紙張揉的布滿皺褶。然而,老家的天空是不變的,農(nóng)村的湛藍天空下幾朵悠哉悠哉的白云,還有在白云之下大地之上極高的地方飛過的黑翼之鳥,它們似乎不受時光的制約,與我往昔的記憶里的畫面依然的一樣:我抬頭,透過那棵槐樹的葉隙看到云與鳥兒,鳥兒很快消失于視線之中,只留下須臾的鳴音讓人回味。
但是天空不是我們的棲息之地,它的遼闊是準備給那些云與鳥兒的。而我面對的,仍是院子中冷清的空氣,與爺爺養(yǎng)的那只貓幽冷的灰色瞳孔。每當我看到那只貓,我就會想起在另一只貓,那是我很小的時候小姑從鄰居家?guī)Щ貋淼?,我小姑喜歡貓。她只比我大八歲——我的親姑姑,我的父親比她大了整整15歲。
我還記得在我很小很小——大概只有五六歲的時候我在老家的日子。那時候,我?guī)缀跏亲≡诶霞业?,父母那時候忙,讓我的奶奶在家里帶著我。
那時候,初春的下午,我會依偎在奶奶的懷里,在院子里陽光最充足的地方瞇著眼,而那只貓,它依偎在我的腳邊。我會用很可憐的眼神望著奶奶說一句,奶奶,我想吃豬大腸~~~,我把腸的音調拉的很長很長,而且還帶著彎兒。每到那時候,奶奶都會輕輕地用手掌拍拍我的頭,對著我的臉扭一下,說,小豬崽,就知道吃。然后,奶奶會把我?guī)У酱遄拥闹行牡貛А瘔?,越過一條河的東街,在那兒的鹵肉店給我買兩塊錢的大腸。然后奶奶會一手抱著我一手掂著袋子,踩著裸露在河上青石小心的過去那條河。到家之后,廚房就會傳出“噠,噠,噠”的刀落木板的聲音。那時候年幼,那時候那種聲音會勾起我無限的遐想。那些大腸不多,但是卻是我那個時候認為最美味的東西了。
爺爺會吹嗩吶,會拉二胡,還會唱戲,正宗的豫曲。爺爺自從從棉花廠退休后,就在家里種了幾片地,不算忙,那時候村里有誰家有喜事了,都會搭臺請人唱戲,我的爺爺就是他們請的??椭?。
那時候,每天晚上我都是和爺爺睡在一個被窩的,我會纏著爺爺給我講故事——爺爺用很慈祥的眼神,在從窗子外透過來的月光中微笑著給我講很多很多故事,講著講著我就會慢慢睡著,那是在我五歲的年紀,我已經(jīng)熟悉了很多三國水滸里經(jīng)典的段子,而且,我現(xiàn)在還沒有忘記。除了那些,爺爺還會給我講很多他年輕時的經(jīng)歷:
爺爺年輕的時候,是棉花廠的廠長,那時候那是很厲害的,爺爺天天去外地,他去過北京,上海,西安,湖南、、、很多很多的地方,他給我講他見過毛主席,他見過六個人都抱不住的樹……,爺爺還時常拿出在以前在外地的照片,用著很深遠的語氣對我講。我總是聽不厭,我很崇拜爺爺,那時候,我覺得爺爺是世界上最見多識廣的人。
然而,時間就像從西方緩緩而過的水,我們看著它流逝于東方日出之地,覺得它流的并不快,但是就是那樣的速度,湍流而過,只留下一片片青苔與河岸青石漫長的矗立。如同雁過無聲,葉落無聲。我想爺爺很懷念他年輕時的經(jīng)歷吧,然而如今兩鬢斑白,已非往昔。那些往事烙印在了西方的夕陽里。
叔叔的第二個女兒在前幾個月出生了,奶奶去鄭州幫叔叔嬸嬸照料她,奶奶很長時間都沒有真真正正的在老家住過了,叔叔第一個女兒出生的時候奶奶就經(jīng)常住在鄭州,我覺得奶奶很可憐,年輕的時候,兩個兒子一個女兒需要照料,現(xiàn)在還是得照看兩個孫子,兩個孫女。
每當我去鄭州看到奶奶佝僂的背影,我眼眶就會噙滿淚水,我是一個男人,那時候,我會走在父母的前方,不回頭,然后偷偷的把淚抹掉,若無其事的和奶奶說話。那天我去鄭州,我看著奶奶看到我和弟弟時候臉上的孩子般的笑容時,我的眼眶決堤了,我沒有忍住。我不忍看到歲月灑在奶奶雙鬢的白雪,不忍看到奶奶臉上因為笑容而擠在一起的皺紋,不忍看到奶奶踮起腳笑著拍我頭時候的表情。
而那時爺爺會獨自一人在老家那么大而清冷的院子。我不敢去想爺爺每天是怎樣的度過,爺爺不會做飯,他只會簡單湊合著。我不知道爺爺每天一個人端著飯坐在大門前吃飯時是怎樣的孤獨,是怎樣的姿態(tài)。每次我回老家的時候都會和爺爺坐在北屋里談心,我們談歷史,我們談現(xiàn)在的國際局勢,我們談最近縣城里的奇聞異事,我給爺爺講話時,爺爺會瞇著眼,他的雙眼會彎彎的,嘴角上翹,不停地點著頭,有時會點一支煙,輕輕地咳嗽一下,慢慢的抽一口,吐出來,然后像個孩子一樣對我笑一聲。我知道那時他是快樂的。
每次我們要走的時候,我就躲在車里,不忍看到爺爺緩緩的腳步跟著車朝里邊的我和弟弟揮手,他眼里的不舍,眼里的慈愛讓我不知所措,我每次都會避開他的目光,就像在冬天卻要避開陽光那樣。
奶奶昨天從鄭州回來了,而我不想回去。我現(xiàn)在知道我不是不忍看老家那個冷清的小院,不想進入那間大而寂寞的北屋,不愿看到后院的那扇殘破的木門,還有南屋屋頂那個存在十多年的大水缸。
原來我是不愿看到爺爺奶奶兩鬢的白發(fā),他們臉上的皺褶,他們看到我們時愉悅的神情,還有我們離開時不舍的目光。
時光,時光,愿你慢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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