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冷的風(fēng)撕扯著原上的一切,仿佛把所有的水分都吹散在了空氣里,剛發(fā)芽的樹上那開始還毛茸茸的嫩皮現(xiàn)在都是一層干皮包著,裂開了褶子。就連每年回春最早的那些冰草、蒿子都還趴在土上,不見一點(diǎn)生機(jī)活氣。
好在昨下了些雨。王得民今早上起得很早,扛上镢頭和耙子就到自家地頭上耙地松土……
得民老漢慢慢伸展脊背,直直身子,拄著耙子想稍緩一下。他愁容滿面,眉頭骨皺成一個疙瘩?!敖褛s緊把地耙完,晌過了還要去買化肥去哩。對了,偉良今下午還要回學(xué)校,娃的課可不敢耽擱!可這晌午飯還沒人做……”他這樣想著,一邊拿帽子使勁扇涼。歇了一會就又彎下腰繼續(xù)耙地。
“爹……”。得民老漢聽見他娃偉良的聲音,轉(zhuǎn)過身子老遠(yuǎn)的應(yīng)了一聲。
“偉良,你這會子到地里干甚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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偉良喘著粗氣,口干舌燥:“我德潤叔剛給咱拉了一架子車化肥來,說是順便給你就買了?!?
“噢……那你把錢給人家啦?”
“給了,一共360塊錢,買了六袋子?!?
王得民驚了一下,罵兒子道:“你缺啊!一袋子化肥都要七八十塊錢哩!你德潤叔給咱的化肥,八成是他補(bǔ)了些錢著哩!唉!你德潤叔啊,總這么幫襯咱家?!彼杆俚胤畔掳易?,“不行,我得尋他一下去?!?
“啊!”……偉良這會子因?yàn)檫@件事被他爹數(shù)落得不敢吭聲,這下才說一句話。他猶豫了一下:“要不,爹!我陪你一起去?!?
“不行。你先幫我耙一會子地,我到你德潤叔家去一下就回來?!边@時,得民老漢都走到地畔子上了。
“噢,我知道了,爹……”
王得民走在黃土路上,心里亂得像麻繩綰住似的。其實(shí)他心里知道,他那德潤兄弟啊,時不時就幫他家里。但這次絕對不行!“一定得把錢給德潤,不能再欠人家的了!”王得民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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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陽這會是正熱的時候,偉良剛鋤了一會地,就覺得頭暈得很……
……
得民老漢此時已快步走到了劉德潤家門口,隔門就高聲叫:“德潤!德潤!”劉德潤正在院里卸化肥哩,聽見他得民哥叫他,連忙朝門走去。兩人正打了一個對面。
“得民哥,你咋來了?”劉德潤拉住王得民,直把他往屋里拉。最后,兩人坐在了院里石凳上。
“德潤,你早上給我偉良的那些化肥……唉…”得民老漢猶豫得不知道怎么問,不好意思得很??杀锏秒y受,終于開口,“你是不是添了些錢?”
“沒有的事,哥啊!我沒給添錢?!眲⒌聺櫼荒樂裾J(rèn),擺手道,稍稍慌亂。
“真的?”
“真的。”一臉的堅(jiān)定“這化肥啊…我是在我一個朋友跟前買的,見我買得多,又想送我一個人情,就便宜了些?!眲⒌聺櫚咽执畹剿妹窀缂绨蛏?,輕輕拍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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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就放心了……”得民老漢站起來,“那你到著……我就走了!”
劉德潤一把拉住,迅速地也站起來:“這快到晌午了,吃了再走,也把偉良叫過來?!?
“不了,我還得去地里?!?
“那喝些水吧?!本o緊拉住得民,向里屋正做飯的他媳婦苗玉秀喊了聲,“玉秀!給得民哥端些水來!”
“不了……”王得民放下德潤的手,快步走出了院子。他如釋重負(fù),顯得格外輕松。
苗玉秀端了一大茶缸水來,可見得民老漢都走了,就把水遞給德潤:“你一天看什么能幫就幫下子,爺倆個怪可憐的。我那雪華嫂子走得早,撇下他兩個,沒人經(jīng)管。明年偉良娃(指偉良)就考大學(xué)啊。唉……”說著竟有些淚潸潸的。
“……我知道?!眱扇艘黄鹱搅藳龅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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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秀把手到圍裙上抹了兩下,站起來:“要不我讓娟娟去叫他們爺倆今晌到咱吃來!”
“我剛叫來,人家不來嘛。”
苗玉秀不聽,就叫:“娟娟……”
“做甚?媽?!闭鲎鳂I(yè)的娟娟聽見聲音跑出來。
“去到你得民伯伯家地里叫他吃飯,把偉良也叫上,記著啊!”
“噢。知道了!”娟娟心下一喜,答應(yīng)著就推門出去,跑下坳子里的地里去了。
劉德潤掏出煙,點(diǎn)著后猛吸著。他何嘗不知道他得民哥家里那爛包的光景,他有時候就悄悄地幫幫,他知道他哥是一個有志氣的老實(shí)人,不肯白拿人恩惠。好在他信了剛說的話…
……
太陽這會烈得很,把人都快烤干了。干樹枝突兀地插在這焦黃的土上。在這個春天悲傷地不服輸?shù)叵蛏咸靻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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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伯哎!”一聲嘹亮清麗的女娃喊聲。兩個佝僂著身子、背朝黃太陽的人轉(zhuǎn)過身來。
“是娟娟!”偉良用手揩去燙紅臉上的臭汗。娟娟順著田畔小跑過來:“伯伯,我爹我媽讓我來叫你和偉良哥去吃飯哩?!?
得民老漢把頭上黃葦帽子往后摜了摜,想清涼些,半晌開口:“不行了,偉良你…就和娟娟到你叔家吃去…”他頓了頓,“你下午還要上學(xué)去哩?!?
“爹,我?guī)湍惆堰@些趕緊一耙,到學(xué)校了我再吃都能成?!闭f完就又彎下腰耙地去了,頭上豆大的汗直往下淌,背心都在單上衣上印出了一個引子。
“娟娟,你回去給你媽說我和我爹就不去吃了!”
“噢……”娟娟眼中閃過失望的一絲神情,“偉良哥……那晌午后你回學(xué)校時等我一下,我們一起走!”
“嗯?!?
……
“哎嘿…三月里的天兒啊……呦……”伴著這首信天游,黃土原的風(fēng)啊,熱烈又多情地吹過,滋潤了這一方蓬勃的黃麥子和那泥土膚色的莊稼人。
他們善良!樸實(shí)!熱愛著生活!從不向命運(yùn)低頭。
那不屈生長著的生命啊!正在向天問候!
高二:彌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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