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節(jié) 項王的隕落
韓信雖然沒有聽蒯徹的話獨立,但功勞如此大的他終究還是有些不能夠在滿足于只當一個將軍了。于是韓信寫信給劉邦說,齊國這個地方民風剽悍(這個倒是真的),自己一個將軍的身份壓不住他們,希望劉邦都能夠封他為齊假王(大概可以理解為代理齊王),讓他名正言順的治理這些百姓。
韓信當初是劉邦一力捧出來的,現(xiàn)在居然開始要挾自己,想要稱王?劉邦當時就大怒,想喝斥那個使者,可一旁的張良馬上勸住,他把類似于蒯徹的那番分析說給了劉邦聽。
所謂英雄所見略同,張良也看出來了,現(xiàn)在楚漢焦灼,韓信是決定勝負的力量,一定要全力拉攏,滿足他的要求。明白了其中關(guān)節(jié)的劉邦馬上變臉,對韓信的使者說:“什么假王?要做王就要做真的!”當然說是這么說,他也一直拖著沒有兌現(xiàn)。 作文培訓網(wǎng)站推薦,<a http://www.zequeka.cn>易優(yōu)作文網(wǎng)</a>。
項王和劉邦在廣武相持了好幾個月,他逼劉邦投降,否則就烹了他的父親。劉邦也是無賴的夠意思,回復(fù)項王說:“當初我們曾經(jīng)約為兄弟,我的父親便是你項王的父親,如果你真的要烹了自己的父親,別忘了分我一杯羹?!?
就是面對這樣一個無賴,英雄無敵的項王沒有絲毫辦法,一怒之下就想殺了劉邦的父親和妻子,這時候那個二五仔項伯又出來幫劉邦,說:“天下事不可預(yù)料,有志于爭奪天下的人不會在乎自己家人的,殺了劉太公也沒什么好處,徒增禍患罷了?!?
其實二五仔這個話說的也還是有道理的,為了天下,劉邦真的不會在乎自己家人如何,否則這幾年也不會和項王這么玩命的打仗了。如果他會收到家人的要挾,早就處處掣肘了。
項王對劉邦說:“天下洶洶鬧了這么多年,都是因為我們倆。我們來單挑解決問題吧,不要再為難百姓了?!眲钚χf:“我只智取,不力斗。”項王連續(xù)三次讓楚軍的戰(zhàn)士出去挑戰(zhàn),每次都被漢軍中善于射箭的婁煩給射殺。項王勃然大怒,親自披甲上陣,婁煩又想射項王,項王沖著他瞪眼大喊,婁煩雙眼都不敢直視項王,雙手也不敢射箭,馬上跑了進去,不再露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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傳說中項王是“重瞳子”,就是說眼睛里有兩個瞳孔,和大舜帝一樣,不知道這是不是真的。估計兩個瞳孔這種詭異的東西還是不太可能出現(xiàn),很可能是怕他的人謠傳出來的,但項王肯定看起來非??膳?,尤其是眼睛,否則也不可能讓人看都不敢看他。
當時項王就想和劉邦單挑,但劉邦非但不和他打,還列出了項王的十大罪狀:
“一、背約封我在蜀地;二、殺卿子冠軍宋義;三、救完趙不回報楚懷王,而是劫持諸侯一起入關(guān);四、燒秦國宮殿,收起財寶;五、殺已經(jīng)投降的秦王子嬰;六、坑殺二十多萬秦兵;七、給自己的武將好地方做王,而趕走原來的諸侯;八、把義帝趕出彭城,還搶別人地盤;九、殺義帝;十、為政不平?!?
劉邦準備的這些罪名當然有很多牽強的,項王當時就大怒,立刻搭弓射箭,一箭就朝劉邦射來。劉邦胸部受傷,卻欺負項王太遠看不清楚,摸著腳對項王說:“賊子射中了我的腳趾!”項王見沒射上他要害,便也作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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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邦受傷之后想臥床休息,可張良卻一定要讓劉邦強行起來去軍中安定軍心,不讓楚軍趁機進攻。劉邦因此傷勢更重,就趕赴成皋養(yǎng)傷。
后來龍且大敗的消息傳來,項王派的說客武涉又失敗,一時間局面陷入了很大的被動。
剛好劉邦軍隊損失也太多,不想繼續(xù)打下去了,向項王要劉太公和呂雉,項王就趁勢提出講和,雙方以鴻溝為界,中分天下,漢占西而楚占東。
此時的劉邦短時間內(nèi)無法取得正面的進展,便欣然同意了和談的建議,通過這次和談,他還可以接回了自己的父親和妻小。
局勢已經(jīng)逼得好戰(zhàn)且無敵的項王開始主動講和,可見當時有多被動。
楚漢經(jīng)過四年的拉鋸終于有了個結(jié)果,這次講和意義重大,甚至后來發(fā)明的中國象棋中間的河道也用“楚河漢界”來作為分界。 在線作文批改系統(tǒng),<a href=http://www.zequeka.cn/jiaoshoulanmu/>易優(yōu)名師作文批改</A>
然而這次講和也是短暫的,幾乎就沒有真正意義上實現(xiàn)和談,因為劉邦背約的速度實在可以用彈指一揮間來形容。
當項王已經(jīng)徹底進入休戰(zhàn)的狀態(tài),收拾部隊準備回江東的時候,劉邦聽取張良陳平等人的建議,抓住了這千載難逢的機會,背約對項王進行了追擊。
當然,以劉邦部隊的戰(zhàn)力,根本不可能對項王造成威脅。
劉邦的這次小人行徑一開始也并沒有那么順利,約好的韓信和彭越并沒有第一時間趕到,導致了戰(zhàn)力低下的劉邦部隊又被楚軍打的大敗。張良給劉邦分析,韓信彭越?jīng)]有第一時間趕到是因為他們打下了地盤想封王,但是劉邦卻一直沒有動作,這是在間接的逼宮。韓信攻下齊地很久而且還向劉邦請示過,這不用說。魏豹死了以后,魏國一直是彭越做主,可彭越只是個魏國相的地位,還不名正言順,他也希望封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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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項王比,劉邦就是這一點兒好,永遠都分得清輕重緩急,雖然他對韓信彭越的這種行為恨到骨子里,但還是馬上封了韓信為齊王、封了彭越為梁王。
賬以后還可以再慢慢算嘛,先滿足了這幫孫子,滅了項王再說。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這句話我一直覺得非常有問題。如果真的是君子,恐怕不會記仇記那么長時間,十年心中滿是仇恨,那不是君子,是變態(tài)。
劉邦就是這種變態(tài),所以韓信和彭越也就注定了以后的悲劇。
這次不但韓信和彭越的軍隊到了,九江王英布的部隊也到了。另外,劉邦的親戚荊王劉賈還策反了楚國的大司馬周殷倒戈,一起圍攻項王。
周殷的倒戈影響不小,他和龍且、鐘離昧等人一樣,是項王的肱骨之臣,大司馬的職位在出國來說也是最高級的官員之一。
有時候僵持的局勢就是如此,誰都不能退,一退就可能被追到死,項王就是吃了這個虧,被眾人團團圍在垓下。隨何勸英布時說的情景真的出現(xiàn)了:如果漢勝楚,則所有諸侯都會對楚國落井下石,一起圍攻項王。
很多人都以為,垓下之圍的時候項王已經(jīng)窮途末路,其實根本不是這樣。且不說項王還有江東的根基,實在不行學個孫權(quán)固守江東綽綽有余,就論他當時被圍的部隊來說,也有個小十萬人,如果真的有良策,以他的戰(zhàn)斗力,拼死了往江東跑,也并不是沒有機會。
只可惜,項王某些時候真的太幼稚了,太容易被騙了。沒了范增的他,心智居然像個還沒長大的孩子。劉邦找了楚國投降的士兵在四周吹唱楚歌,他就能懷疑劉邦當時已經(jīng)盡取楚地,自己已經(jīng)無路可逃了。
很多人都覺得,“霸王別姬”非常壯烈非常凄美。其實我想說,這是項王最愚蠢的時刻。在虞姬自殺之后,他做了一個把自己逼上死路的決定:那就是僅帶800騎出逃。
幾萬的部隊啊,如此的軍事天才項王沒有說最后拼死一戰(zhàn),卻僅帶了800人逃跑,置大軍于不顧,不知道他當時是怎么想的。
也許是項王太過自信,認為以他的能力,800人足以突圍。
也許當時本來他真的能突圍,只是像他自己說的那樣,老天都不幫他而已。
出逃的項王在分岔路上被一個農(nóng)夫騙了,走進了沼澤地,行動遲緩,最終被劉邦的大軍追上。
800人出逃,此時已經(jīng)只有28騎,項王奮起霸王最后的威武,指揮這28騎打了他這輩子最后一場仗,只損失了兩個人而殺死了茫茫多的漢軍,以一場勝利結(jié)束自己的生命,也算是對天下無敵的項王一個最大的安慰了。
只可惜當初和他一起渡江的八千江東子弟兵,如今全部都回不去了。
然而非??尚Φ氖?,項王到了這個時候還不承認自己的錯誤,反復(fù)的在給他最后的這二十多個部下說,是天不佑他,非戰(zhàn)之過。
這就是霸王啊,最后時刻還是要維護他那脆弱的驕傲,不肯低頭,這也正是他可愛的地方。項王的失敗真的非戰(zhàn)之過,論打仗沒人打得過他;但也不是天不佑他,而是他自己實在太單純太沒有政治頭腦了。
韓信評價項王:“匹夫之勇,婦人之仁”,非常到位。項王在進行最后搏殺的時候,居然因為見到了一位當年的故人,就決定把擒殺自己的功勞給他而拔劍自刎。只可惜,他的尸首最終還是被一群爭功的人分成了五塊,那個故人不過是搶到其中之一而已。
項王絕對是一個重情義的人,可是又擺脫不了自己多疑的性格。多疑本是歷代帝王的共性,這倒也沒什么,可他偏偏又沒有劉邦曹操朱元璋那種既懷疑別人又能夠籠絡(luò)住人心的能力。
或許是項王太真性情了吧。
然而,項王雖然是個真性情的漢子,但如果真統(tǒng)一了天下,絕對不會是一個好皇帝。他的性情過于殘暴,打仗時候就經(jīng)常屠城的他如果擁有了天下,百姓們很可能還會在另一個類似秦朝的時代下煎熬。從這一點來看,劉邦這個小人贏得了天下也還不錯,畢竟他懂得與民休息,長治久安。
本來項王也是有機會跑回江東的,烏江亭長的小船說不定可以讓他逃出生天,可是項王最終選擇了悲壯的死去,和當初一起和他渡江的八千子弟一起死在江的這邊。
歷代文人們對此都很感興趣,抒發(fā)了很多感慨。
李清照說:“生當作人杰,死亦為鬼雄。至今思項羽,不肯過江東?!?
杜牧說:“勝敗兵家事不期,包羞忍恥是男兒。江東子弟多才俊,卷土重來未可知?!?
王安石說:“百戰(zhàn)疲勞壯士哀,中原一敗勢難回。江東子弟今雖在,肯與君王卷土來?”
這些大家們說的都很有道理,應(yīng)該只是出發(fā)的角度不同,這和他們的時代背景有關(guān):
時值南宋亂世,偏安朝廷受盡金國屈辱,李清照當然會更在意這種氣節(jié),與其渡過江東在屈辱中度日,不如一死來的雄壯。
晚唐的杜牧目睹了唐朝的沒落,他急切的希望當時的朝廷能夠暫忍屈辱,卷土重來,大敗割據(jù)的藩鎮(zhèn)。
只有王安石發(fā)出的言論頗讓我有些意外,主張變法強兵的他,一直是和司馬光蘇軾等對立的主戰(zhàn)派,居然也會有這種反戰(zhàn)的言論,很好玩,具體原因沒有研究過,不做過多評論。
曾經(jīng)威震天下的項王為什么會敗給劉邦這樣一個小人?其中當然有很多原因,兩千年來也總有人在不停地討論。
我認為項王在政治大勢上的判斷失誤是他失敗的最大原因:只會打仗的他到了最后才派出武涉這樣的說客,實在是太晚了,早一點兒用上這些招,說不定局面會好的多;劉邦派韓信平定北方,而項王卻沒有任何相應(yīng)的措施,導致最后被圍攻;項王不會拉攏人心,搞得眾叛親離等等。當然在這些問題上作為項王軍隊大腦的范增也有一定的責任。
相反,項王一直為人所詬病的“匹夫之勇,婦人之仁”我卻覺得沒有那么致命。首先,項王絕對是軍事天才,他百戰(zhàn)百勝,倒也沒有真的只是匹夫之勇;其次,他有時為人殘暴有時又很心軟,也并不是純粹的婦人之仁,只是性格太過猶豫而已。
殘暴也好,心軟也好,其實每個帝王都有殘暴的一面也有心軟的一面,關(guān)鍵還是看他們的政治心智如何調(diào)整在適當?shù)臅r候釋放這兩面。劉邦釋放的就比較好,而項王似乎釋放的就有些顛倒。
另外,歷史既有必然也有偶然,運氣什么的自然也不能忽視,如果劉邦的幾次驚險逃生中有一次出了問題,那說不定天下真的就是項王的了。
第十三節(jié) 八大異姓王
項王死后,楚地的城池自然是望風披靡,很快就被劉邦大軍掃平,繼秦朝之后,終于又有一個統(tǒng)一的大帝國屹立在世界的東方,那就是大漢朝。
統(tǒng)一后的劉邦先是定都洛陽,而他第一個要面對的就是關(guān)于國家制度的選擇:是用分封制還是用郡縣制?
分封制就是學周朝,大封家族人士和有功人士領(lǐng)土,使之形成各個小國,共同輔佐皇帝,這樣做法弊端在春秋戰(zhàn)國時已經(jīng)表現(xiàn)的很明顯了,容易出現(xiàn)中央實力匱乏而地方強盛的局面,讓劉家的天下名存實亡。
郡縣制就是學秦朝:全國劃分為各個郡縣,統(tǒng)一由中央管理,這樣做法的弊端在秦末也表現(xiàn)的很明顯了,一旦有人造反,地方上的控制力非常弱,很容易出現(xiàn)中央管不過來的問題。
劉邦最終采取了兩相結(jié)合的辦法,那就是郡縣制和分封制并行,有的地方采取封國管理,有的地方采取郡縣管理,這樣地方有武裝,中央也不至于太弱。
按照劉邦的心思,地方上這些王爺顯然都要封自己劉家的人才放心,但是像韓信彭越這樣的自己打下來不少地盤的人早已許諾過封王,不能夠這么快就出爾反爾失去天下人心,于是劉邦在大封皇室宗親的時候,也立下了八大異姓王(7+1的模式),這八人里的前七個都是屬于在歸順劉邦時手里就有地盤,或者追隨劉邦之后打下了地盤自己治理的,根基比較強,不封王不行的那種。還有一個比較特殊封王的,咱們前文提過,后面再單獨的說說吧,這里先按下不表。
真正劉邦身邊的大功臣們,比如蕭何張良陳平曹參周勃樊噲灌英酈商等都沒有封王的待遇。
也許有人會覺得劉邦沒有封這些大功臣們王是對他們不公吧?
后來的故事告訴我們,沒有封王實際上是對這些人最大的照顧,因為劉邦活著的剩下七年就干了一件事:一個一個的鏟除八個異姓王,營造一個真正劉氏的天下。
兔死狗烹本就是不變的道理,何況這些狗們還妄圖和劉邦分享天下?
跟隨劉邦打天下的人,封王的最后都死絕了,后代都不知道有沒有,而封侯的,不管忍氣吞聲也好,繼續(xù)發(fā)揮余熱也好,好歹是活下來了,而且后代們過的都很好。
后世還經(jīng)常會有皇帝懷念當年這些跟隨高帝征戰(zhàn)的功臣,而反復(fù)追封他們的后人。
接下來,讓我們介紹一下所謂的八大異姓王,他們分別是:
燕王臧荼,燕王盧綰
韓王韓信,楚王韓信
梁王彭越
淮南王英布
趙王張耳
長沙王吳芮
看到這份名單,一般都會有個疑問:為什么會有兩個燕王?
所謂的八大異姓王就是“7+1”的模式,這個特殊的1是燕王盧綰。前七個王封王的原因都是因為在早期反秦或者抗楚的時候自己打下了地盤,那些地本來就是他們的,不封不行。
盧綰是特殊,可以說,他這個燕王是劉邦故意送給他的。
在一開始我們講劉邦身世的時候,提過劉太公和盧太公的故事,這個盧綰就是盧太公的兒子,從小和劉邦要好(難道真的是兄弟?),穿一條褲子長大,史書上用“生子同日,長又相愛”這句話,就說他們不但同年同月同日出生,而且長大以后關(guān)系也很好。
不管可能真是親兄弟,還是只是純粹的發(fā)小之情,劉邦對盧綰真的非常不錯,當初劉邦從沛郡開始起兵造反,盧綰幾乎一直是跟在劉邦身邊,而且可以隨意出入劉邦的臥房,就連蕭何曹參這種最元老的功臣也沒有這么高的待遇。
雖然盧綰一直沒有什么戰(zhàn)功(你看整個八年的故事我都沒怎么提過他),劉邦享有天下之后卻將最好的咸陽城給了盧綰做封地??墒沁@還不夠,劉邦還想讓他做王。
就在項王隕落后不久,先封的七個異姓王里頭就有人坐不住了,先跳了出來造反的就是燕王臧荼,也不知是不是劉邦逼的。
臧荼我們前面介紹過了,武臣從陳王的隊伍中脫離建立趙國,而韓廣又從武臣隊伍中脫離建立了燕國。鉅鹿之戰(zhàn)的時候韓廣派臧荼去援助項王,項王很喜歡臧荼就封他為燕王,而遷徙韓廣為遼東王。后來臧荼吞并了韓廣的遼東國,但是在面對剛剛消滅了趙國的韓信大軍時果斷選擇了投降,成為劉邦手下的一個諸侯王。
劉邦可算是抓住了個機會,御駕親征將臧荼干掉,他專門把盧綰帶在軍中,然后給盧綰編排了一堆莫須有的功勞,堂而皇之的封他為燕王,享有臧荼原來的地盤。
劉邦如此的念舊情,還真是頗為少見,只可惜他唯一一次念舊反而害了盧綰。燕國是什么地方,就是現(xiàn)在的北京一帶。北京如今是傳說中的帝都,當年可是危險的邊郡,是直面北方少數(shù)民族的最前沿。
尤其此時正值匈奴民族最強大的時期,出現(xiàn)了匈奴歷史上第一位民族英雄冒頓單于,第一次統(tǒng)一了北方草原,他甚至趁著楚漢相爭時期,攻占了河套地區(qū),直接威脅到長安的安危。
類似于“太子黨”的盧綰,之前根本沒有經(jīng)過大仗的錘煉,怎么可能抵擋冒頓單于率領(lǐng)的匈奴鐵騎呢?
關(guān)于盧綰封王之后的悲劇,我們后面再說。
接下來說兩個韓信。
之前提過,其實跟隨劉邦打天下的人里有兩個韓信,只不過一個太有名了,所以幾乎完全掩蓋了另一個人的光芒,讓很多人根本不知道另一個韓信的存在。
楚王韓信就是我們大家都知道的那個替劉邦打下了整個北部江山的大將軍韓信。在項王自刎之前,韓信本是齊王,但劉邦是不會把這么重要的一個戰(zhàn)略要地交給如此能人的,況且那是韓信自己打下的地盤,更是不能讓他在那里生了根。于是劉邦封韓信為楚王,讓他享有原來項王的地盤,一是考慮到他是逼死項王之人不太容易在楚地扎根,二也是想到當初韓信是在楚地混不下去了才跑出來討生活的,讓他衣錦還鄉(xiāng)比較容易接受,不至于受到反抗。
韓信還真的就很樂意的回了楚地,當年那個被項王烹了的書生說的沒錯,楚人都挺有衣錦還鄉(xiāng)的訴求的,項王如此,韓信亦如此,甚至劉邦后來在臨死前也專門回了家鄉(xiāng),很裝模作樣的詠下了那首“大風歌”,在家鄉(xiāng)父老面前顯擺了一番。
另一個韓信是戰(zhàn)國時期韓國的王族后人,韓襄王的孫子。他生的人高馬大,也是能征善戰(zhàn)的將領(lǐng),不過和牛逼韓信相比,他更多像一個只有匹夫之勇的武夫。
劉邦封這個韓信為韓王,所以史書上為了區(qū)分兩個韓信,一般稱牛逼韓信為韓信,而稱這個韓信為韓王信。
戰(zhàn)國時的韓國是在中原地區(qū),在當年七國時代就是有名的出產(chǎn)天下最好兵器的地方,劉邦可不敢把這么重要的地方交給一個能打仗的王胄之后,所以給他換了個地方,但是還叫韓國。劉邦換給韓王信的地盤有些坑爹,在現(xiàn)在的太原,也是北方直面匈奴的第一道防線,壓力不是一般的大。
說完了兩個燕王兩個韓信,再簡單介紹下剩下的四個王,彭越和英布大家應(yīng)該都比較熟悉了,前文屢有提及。
彭越就是那個常年在梁國地盤上游走的土匪頭子,在整個楚漢之爭時期給項王造成了無比巨大的糧草供給壓力;而英布曾是項王最得力的第一戰(zhàn)將,是項王在南線戰(zhàn)場上最強的棋子九江王,殺了楚懷王的就是他,他投降劉邦很大的影響了當時的戰(zhàn)局。
這兩個人都是死死霸著自己曾經(jīng)的地盤,所以劉邦分別封了梁王和淮南王。
最后的兩個異姓王是比較弱勢和邊緣的趙王張耳和長沙王吳芮。
張耳是老熟人了,前面經(jīng)常會提到,最早和陳王一起反秦的元老,和他的好友陳馀一起幫助武臣攻下了趙地,后來兩人反目,陳馀帶人打敗了張耳,張耳就投降了劉邦。劉邦讓韓信與張耳北上攻打趙魏,韓信在打下趙魏之后繼續(xù)出兵攻齊,張耳就被封了個趙王,開始經(jīng)營趙地,一直持續(xù)到統(tǒng)一天下。
長沙王吳芮是八個異姓王中唯一一個把王位保持到了最后的,因為他實在是太弱小了。當初反秦的時候吳芮自稱“番君”,是英布的岳父,拉了一小伙兒人瞎鬧騰了一陣就投靠了項梁,后來和英布一起歸降了劉邦,也沒什么作為。
吳芮是出了名的“君子”和“長者”,他以及他的后代一直都保持著謹慎小心的行事風格,所以大漢朝的皇帝們對這么一個碩果僅存的異姓王也都沒有太關(guān)注。直到漢景帝時期,傳了七代的吳芮家族因為絕后沒有兒子而斷絕了香火,也算是善終了。
另外,在這一年里,劉邦還專門從海上召回了田橫。
齊國被韓信滅了之后,田橫先是投靠了哥哥田榮的好朋友彭越,后來天下統(tǒng)一,彭越被封為梁王,田橫怕被殺,就又帶了五百個親信跑到海上避難。
劉邦可沒忘了田橫,便派人去招他回來,并許諾:如果田橫肯來長安,大了可以封王,小也可以封侯,如果不來,必定派兵去追殺。
無奈之下田橫只得來了長安,可就在離長安還有三十里的地方,他說:“當初我和漢王一樣南面稱孤(稱王),現(xiàn)在他貴為天子了,我卻成了階下囚,心中很慚愧。而且我烹殺了酈商的哥哥(酈食其),現(xiàn)在卻要和他一起做臣子,即使他礙于天子詔不記恨我,我難道不有愧于心嗎?陛下不過是想看我的樣子而已,現(xiàn)在砍下我的頭,快馬疾馳三十里還不至于腐爛,拿去給他看”說完就自刎而死。
隨行的兩個門客將田橫頭顱拿去給劉邦看,劉邦大為感嘆,封二人為都尉,可是這二人將田橫埋葬之后,卻一起自盡了。
劉邦這下更吃驚,聽說田橫還有五百人在海上,馬上詔他們都入朝,可誰料想,這五百人聽到使者說田橫已死,也全都自盡而亡。
劉邦因此對田氏兄弟非常佩服,認為他們能夠得到人心,難能可貴。
項王手下的那些大將,英布和周殷都投降了劉邦,龍且已經(jīng)戰(zhàn)死,鐘離昧投靠了韓信,后面會說。
先講講季布。
季布是項羽的大將,之前做過游俠,武力非凡,據(jù)說要高于英布等其他人,在楚漢相爭時期他曾經(jīng)數(shù)次搞的劉邦陷入窘境,差點兒死在他手上。如今天下統(tǒng)一,劉邦重金懸賞捉拿季布,如果有敢窩藏季布的,就誅殺全族。
季布給自己剃光頭,喬裝打扮裝作奴隸。這些奴隸剛好被當時的天下第一游俠朱家給買了,以前季布也做過游俠,朱家認出了他,就收留了,還托人去找了劉邦的御用車夫滕公夏侯嬰,說:“季布沒有罪,只不過是各為其主罷了,他武藝高強,正好可以為朝廷所用。如果漢廷不用他,他往北就去匈奴,往南就去南越,都會變成敵國的資本?!?
夏侯嬰知道朱家是大俠,好給人解難,也猜到了季布就在他家,就給劉邦轉(zhuǎn)達了他的話,劉邦此時統(tǒng)一天下,心情大好,居然也就真的赦免了季布,還給季布封了官。
季布當官之后十分想感謝朱家,結(jié)果朱家已經(jīng)離開了老家,一個人出關(guān)不知去向,大俠風度,折服了天下人。
和季布情況截然相反的是丁公,他也是項王手下的將軍,曾經(jīng)在關(guān)鍵時刻放劉邦一馬,此時他以為劉邦會感恩,就來找劉邦要封賞,結(jié)果劉邦卻以丁公為人做事不敬忠,私放敵人為由把他給殺了。
劉邦做事都是很有目的性的,如果是亂世,他一定會重賞丁公,這樣可以給很多其他楚將做榜樣,“原來對劉邦好是有好處的”!可是現(xiàn)在不同了,天下統(tǒng)一,他不能給天下人一個不敬忠的榜樣,所以一定要殺了丁公,讓天下人知道“哦,原來不好好給主子做事,敵人都不會放過你!”
第十四節(jié) 五陵風流誰與共
公元前200年,劉邦56歲,他終于統(tǒng)一天下。
巨大的漢帝國已經(jīng)慢慢走上了正軌,趨于穩(wěn)定。
劉邦放棄了最初定都的洛陽,這個四周都是平原的地方,而是聽了婁敬的建議,把都城定在四塞之地的長安。
長安和洛陽是歷代定都常常青睞的地方,有漢一代,就分別在兩個地方定過都,也算各有利弊吧。
長安的好處是四塞之地,易守難攻,聽這個名字就像,“長治久安”。前文提過,班固的《兩都賦》里說:“左據(jù)函谷,二崤之阻,表以太華終南之山;右界褒斜、隴首之險,帶以洪河、涇、渭之川”,一般來說選長安有更多的國家安全方面的考慮。
而洛陽的好處也是壞處就是“位于天下之中”,四周交通都非常便利,便于經(jīng)濟發(fā)展也易于被其他勢力所攻打。
在劉邦的時代,長安應(yīng)該是最好的選擇。中華大地的人民已經(jīng)大概有800年左右的時間沒有享受過太平了,雖然劉邦暫時統(tǒng)一了天下,但是誰也不敢做一個穩(wěn)定的預(yù)期,總會擔心戰(zhàn)亂隨時再起。
對劉邦來說,那么多的異姓王在各地虎視眈眈,把都城建立在易守難攻的長安是非常明智的。
然而長安作為都城最大的弊端是缺糧食,而且交通不便。
在漢代,長安還勉強可以承擔糧食的消耗,可是到了唐朝,都城所需的糧食需要大量的從南方和東方運過來,洛陽有十分方便的漕運從各地調(diào)糧不是問題,可若想繼續(xù)把糧食從洛陽運到長安,則會困難異常,這是一個連皇室都承擔不起的費用。
唐朝的歷史上就曾經(jīng)多次出現(xiàn)皇帝率領(lǐng)百官專門去洛陽“食洛陽粟”,因為長安的糧食實在不夠吃了,而把糧食從洛陽運到長安還不如把吃飯的人從長安運到洛陽方便。
劉邦定都長安后,先后建立了長樂宮和未央宮兩個漢代的主體宮殿,又強行遷徙了很多關(guān)東的豪杰(有錢的人)到長安附近,很快把長安成功的變成了帝國的中心。在漢初持續(xù)近八十年的輕徭薄賦政策的支持下(直到漢武帝開始打匈奴為止),長安也很快就變的富庶。
從劉邦開始,歷代前漢的皇帝都把自己的陵墓選在了長安附近,每個皇帝都會遷徙很多富豪到這些陵墓附近的縣邑居住,慢慢的長安附近也就形成了一個很特殊的區(qū)域,叫做“五陵”。
五陵一般是指高帝的長陵、惠帝的安陵、景帝的陽陵、武帝的茂陵和昭帝的平陵,也就是漢代前六個皇帝中的五個的陵墓,但其實最后廣義上的五陵地區(qū)遠不止這五個,后續(xù)的皇帝也都紛紛跟上了。
五陵在后世的形象是一個富豪聚集的地方,是一群豪杰的群居地域。正是漢朝的這種把各地富豪豪杰都遷徙到自己腳下管理的政策造就了這個極端俠義和富有的地方。
“五陵年少”一詞更是成為了富豪子弟的代稱。
和五陵有關(guān)的文化,白居易著名的《琵琶行》里就有一句:“五陵年少爭纏頭”。其他的諸如:“五陵誰唱與春風”、“五陵年少欺他醉”、“五陵衣馬自輕肥”、“五陵賓從莫敢視”、“五陵年少輕薄客”、“五陵年少讓清光”等等詩句數(shù)不甚數(shù)。
也許有人會奇怪,為什么五陵里沒有文帝的墓,這也是比較特殊的一個情況。漢文帝并沒有把自己的墳?zāi)雇叩刍莸鄯乓粔K兒,而是選擇了比較非主流的地方,就是著名的灞河旁邊,叫做霸陵。這個地方地處白鹿原的東北角(有人想到那本黃色小說了嗎),是唐代常用來代表送別的一個意境:“柳岸灞橋”。
長安無疑是漢帝國的核心,除了五陵之外,三輔也算是個比較特殊的規(guī)劃。
三輔地區(qū)又叫京輔地區(qū),是指京兆、馮翊和扶風,京兆是都城長安一帶,馮翊和扶風兩個詞的意思都是“輔佐,保護”,就是長安地區(qū)一左一右的兩個屏障,之所以叫左馮翊和右扶風是按照古人的習慣坐北朝南來看的,和現(xiàn)在上北下南的看地圖習慣剛好相反。
古時候的人講究“南面稱孤”,王者都是向南的,朝北有很大程度的“低微”的含義,比如“北面事之”就是指稱臣,而失敗一般都叫“敗北”,俗語“追亡逐北”里的“北”字也是指打了敗仗的軍隊等等。
從地理位置上來看,馮翊大概在現(xiàn)在陜西省的大荔縣,在關(guān)中平原的東部;而扶風的地名一直保留到了現(xiàn)在,就是如今的陜西省扶風縣,在寶雞市的東面。三輔地區(qū)是大漢朝最核心的地區(qū),而且也是秦晉地區(qū)的關(guān)隘和交通要道,素有“三輔重鎮(zhèn)”的稱號。
所以三輔地區(qū)的行政長官也和一般的地方官員不一樣,都是非常受皇帝信任的人,西漢的中后期歷史上出現(xiàn)了很多在這三個位置上政績極佳并且名留青史的,這些人集中在昭帝和宣帝的中興時期,《漢書》專門單開一傳來記錄這些人,最有名的五個還編出了一個口訣,“前有趙張,后有三王”。
三輔地區(qū)之上,還有個類似于省級編制的地域劃分叫司隸,和清朝還有民國時期的直隸是差不多的意思,司隸的長官叫做司隸校尉。
司隸校尉是伴隨著漢代地方刺史制度的形成而出現(xiàn)的。最初漢朝沒有省一級的地方編制,中央直接管轄一百多個郡。武帝時期,隨著疆土的不斷擴張,直接管轄起來漸漸困難,就將天下分為了十三個州,每個州設(shè)刺史一名,刺史的品秩很低,最初只是監(jiān)察官員,并不干預(yù)地方行政,但后來就慢慢的變了味,成了高一級的行政長官。
在劃分十三個州時,京城附近的三輔地區(qū),還有弘農(nóng)郡、河東郡、河內(nèi)郡和河南郡沒有在其中,這些地方單獨歸在一起叫司隸。因為涉及到都城長安和中央朝廷的一些監(jiān)察,不能和一般刺史等同,便設(shè)置了一個二千石的大員,那就是司隸校尉。
司隸校尉當然不可能在中央地區(qū)成為更高一級的行政長官,他是不能夠管轄京兆尹和左馮翊右扶風這一類官員的,但是其權(quán)力也很大,他手上有自己的一支小隊伍,可以在三輔地區(qū)進行監(jiān)察和抓捕,就是說不但有檢查院的功能還有一定公安局的功能,當然抓上以后定罪不是他的事,所以法院他當不了。
長安還設(shè)有城門校尉這種官職。
城門校尉負責長安城各個門衛(wèi)兵,責任重大,是個比較敏感的武職。清朝歷史了解的比較多的朋友可能對清朝的九門提督這個位置印象很深刻,雍正即位和時任九門提督的隆科多是他的人不無關(guān)系。從表面上看,漢朝的城門校尉和清朝的九門提督掌管的事務(wù)差不多,但其實他們有本質(zhì)的區(qū)別。
這個本質(zhì)的區(qū)別就是九門提督的全稱叫“提督九門步軍巡捕五營統(tǒng)領(lǐng)”,他掌管的是京城附近最強的軍事武裝,其他的部隊趕過來都還要有些時日。而在漢代,京城附近最強的武裝是北軍,而不是城門校尉的那些小部隊。北軍什么的,在漢代意義非常重大,我們后面會屢有提及。
所以真正和九門提督一樣的應(yīng)該是北軍中尉,而不是城門校尉。除了城門校尉以外,長安附近還設(shè)有京輔八校尉。
京輔八校尉是指京城和三輔地區(qū)的八個校尉,他們都是二千石的大員,分別是:中壘校尉、屯騎校尉、步兵校尉、越騎校尉、長水校尉、胡騎校尉、射聲校尉和虎賁校尉。這八個人分別是京輔一帶八個小武裝部隊的軍事長官,各自有各自的作用,比如射聲校尉專門培養(yǎng)弓箭手,胡騎校尉專門培養(yǎng)胡人士兵等。這些部隊有一定衛(wèi)戍的意義,但力量比長安的南北軍來說還是較小,更多像是一種常備的特種部隊訓練營的性質(zhì)。
長安的警備做好,未央宮和長樂宮也建了起來,大漢朝的威儀意境慢慢有點兒意思了,可是這幫和劉邦打天下的老臣還是習慣當年戰(zhàn)場時無拘無束的感覺,在朝堂之上毫無規(guī)矩,讓劉邦很頭疼。
于是,劉邦找來了這個領(lǐng)域(禮在漢代是很大的學問,有很多人就是因為通禮而做官)當時的專家叔孫通,叔孫通拿到劉邦給的科研經(jīng)費和科研項目之后,帶領(lǐng)了三十多個博士(真的是博士)開始進行項目攻關(guān)。
一段時間之后,叔孫通的項目團隊有了成果,開始向劉邦匯報,進行了一次全體高級官員的禮儀培訓,從衣著到進退、從言辭到方向等等非常的詳細,培訓大概花費了十個月的時間,效果非常明顯,劉邦在感受完了叔孫通的成果之后,感嘆了一下:“吾乃今日知為皇帝之貴也?!本褪钦f,經(jīng)過了叔孫通的改革,劉邦才感覺到原來做皇上是如此尊貴。
劉邦這個皇帝也是夠慘的了,他戎馬一生,真沒享過什么福,甚至做了皇帝以后也沒享什么福,因為馬上就會有各種事情來找他,讓他很難安安穩(wěn)穩(wěn)的躲在宮中享福。
第十五節(jié) 郡縣與諸侯相結(jié)合
之前提過劉邦選擇了郡縣和諸侯相結(jié)合的制度來治理天下,我們先介紹下漢代的郡縣制度,錢穆先生認為漢代的地方政府制度非常成熟,遠比幾百年之后的唐代要好,與之相輔相成的鄉(xiāng)舉里選制度在同時代也十分領(lǐng)先。
漢初沒有省一級的編制,由中央直接管轄幾十個郡,這樣一來地方的權(quán)力較大??な氐募墑e和中央九卿等官員是一樣的,都是二千石。一個郡守如果調(diào)為九卿算是一個小升遷,如果只是調(diào)為非九卿的其他二千石中央官員,只能算平調(diào)。
這樣的情況就相當于現(xiàn)在中央各部委的部長和各地方的市長是一個級別。這種制度的好處在于中央官員和地方官員之間的流動非常方便,人員的調(diào)轉(zhuǎn)比較靈活,和后世那些復(fù)雜的制度相比,不容易拘泥于古板的形式,可以因時制宜。當然,簡單的制度也容易出現(xiàn)不符合規(guī)矩的破格操作,這是它的問題。
隨著武帝時期不斷的開疆拓土,西漢的版圖從最開始的幾十個郡慢慢的變成了一百多個,很多邊郡和中央之間的往來非常困難,如果每年去長安匯報往往要在路上花費大部分時間,于是出現(xiàn)了州刺史的制度,而且還慢慢變了味。
最初武帝將天下分為十三個州,如果算上司隸地區(qū),其實應(yīng)該是十四個,每個州派去一個州刺史去監(jiān)察各郡郡守的工作。這些刺史每年秋冬去所負責的州,然后年終的時候返回長安來做匯報各郡的情況,直接由御史大夫負責。
刺史一開始權(quán)限是很小的,他們有很明確的六條監(jiān)察范圍,超過這個范圍的內(nèi)容他們不能干預(yù),他們的品秩也只有六百石,和郡守的二千石比差的很遠,其實是以下級督查上級。
隨著時代的發(fā)展,情況逐漸由了變化,各州刺史留在行部(就是他們在各州的治所)的時間越來越長,管轄的范圍也越來越大,最后演變到了可以直接指揮郡守處理政務(wù)的地步,變成了比郡更高一級的行政長官。
為了讓刺史的權(quán)力和品秩相稱,成帝時期干脆把刺史升為了二千石,至少和郡守一樣,而且把名字也改成了“牧”。
“州刺史”變成了“州牧”,這一細小的名稱變化其實確實是反映了這個官職本質(zhì)的區(qū)別,“刺史”二字還是帶有明顯的監(jiān)察的味道的,一般帶“史”字的都和監(jiān)察有關(guān)系,而“牧”就不同了,這是明顯的“管理”的代名詞。在《讓子彈飛》里,姜文演的張麻子說自己的原名叫張牧之,葛優(yōu)扮演的師爺馬上就稱好,說這是典型的做官的名字,其實就體現(xiàn)在這個“牧”字上。
刺史制度的變化在一開始是一種進步,形成省一級的單位是當時現(xiàn)實的需要,但時間長了就顯出了弊端?;实郾緛硎怯X得郡太多太遠管不過來,想通過刺史一級來加強中央集權(quán),但時間一長,尤其是到了東漢末年,由于州牧的權(quán)力太大,反而是削弱了皇權(quán),這也就是東漢末年諸侯割據(jù)的一大原因。
我們甚至可以看到,在東漢末年這種皇權(quán)極弱的情況下,州牧們已經(jīng)開始自己挑選繼承人而不管中央的任命了,徐州牧陶謙就能直接把徐州送給劉備,袁紹死后也可以由兒子直接即位,根本和皇帝沒什么關(guān)系。
其實這種本來去地方監(jiān)察最后卻演變成了更高一級的地方官員的事情不是只有這一次,歷史總是驚人的相似,這樣的結(jié)局在中國歷史上多有出現(xiàn)。
唐代的節(jié)度使制度最早也是對于各個州的監(jiān)察,但隨著監(jiān)察的越來越常態(tài)化,最終慢慢變成了各自割據(jù)的勢力,形成了唐后期藩鎮(zhèn)獨立的局面。
清代的省一級的最高行政長官本應(yīng)該是一省的布政使,但是由于巡撫和總督這種本來巡察的官員逐漸強化,最后凌駕于布政使之上,變成了真正的“省長”。
這個問題的弊端比較嚴重,那就是讓地方的層級化過多,升遷困難,中央和地方的流動太少,體制不夠靈活。
在漢代只要做到郡守就可以有很大的機會去流動到中央任高級官員甚至是九卿??墒窃谇宕?,如果你從地方做起,勉強混到知府,你的上頭還有布政使,布政使上頭還有巡撫,巡撫上頭還有總督,至于中央六部的尚書侍郎那就是更遙不可及的目標了。
所以在清代,真正的人才都擁擠到了中央,不愿意留在地方,留在地方的都是一些想撈錢而沒有過多政治抱負的人,這才有了三年清知府,十萬雪花銀的說法,地方腐敗極其嚴重。
中央人員冗余,而地方效率低下,會使整個國家的體制不夠平衡。
說回郡縣,漢代地方的郡守權(quán)力非常大,一是中央放的比較松,二是他本是就是和九卿一樣品秩的高官,更何況在地方上他還有中央享受不到的地位,儼然是個土皇帝。州牧在東漢的強勢一定程度上遏制了這個現(xiàn)象,但在西漢,郡守還是當之無愧的地方一霸。
漢代對于郡守的委任和對丞相的委任有些相似,那就是一郡事務(wù),除了動兵打仗,全部可以自己做主,甚至是一些低級官員的任命也能包辦。
另外,郡守每年還能向中央推薦一名人才去出任郎官(文官的預(yù)備役),這就是傳說中的“舉孝廉”。名義上雖然是“舉孝廉”,但其實從來就沒有用“孝”和“廉”的標準來決斷,基本上還是以能力為主。當然,郡守對于自己的推薦人是要負責的,如果推薦人犯了什么事,自己可能會受到牽連;如果推薦人表現(xiàn)的好,自己也能得到相應(yīng)的賞賜。
都尉是地方上的武官,掌握有一些部隊,但不是每個郡都有的,取決于西漢在全國地方上兵力的安排。都尉也是二千石的大員,和郡守平起平坐,并不受其管轄,這是一個制衡關(guān)系,類似中央丞相和太尉的關(guān)系:一個人什么都管但不管兵,另一個人什么都不管就只管兵。
郡一級編制之下就是縣,縣是漢代的地方基本編制,在秦朝的時候就有,縣長官的品秩不固定,在千石和六百石之間浮動,主要取決于縣的人口。
縣的大小不同,長官的稱呼也不一樣,一萬戶以上的縣長官叫縣令,一萬戶一下的縣長官叫縣長,當時一萬戶以上的縣占總數(shù)的60%左右。西漢末年的時候一共有1500多個縣,大概是現(xiàn)在全國縣的數(shù)量2000多個的75%。
縣令在漢代絕對不是小官,他至少是個六百石的品秩,和很多中央的要員是平級的。
漢朝縣之下的編制是鄉(xiāng)和亭,這是兩個平行的機構(gòu),一般鄉(xiāng)更像偏重民政的治理,屬于文職;而亭更偏重抓捕和緝查,常由那些少壯有力和有軍事力量的人來負責。鄉(xiāng)長和亭長的關(guān)系又像中央的丞相和太尉,郡一級的郡守和都尉了:一個為政,一個為兵。
另外,亭長還負責一些往來官員的接待工作,大漢朝的建立者劉邦發(fā)跡之前正是這么一個亭長,可以說亭長經(jīng)常迎來送往的工作是給他豐富了不少見聞的。
漢代最基層的人民經(jīng)常是不知道皇帝和中央那些大官是誰的,他們只知道管自己的鄉(xiāng)長亭長甚至更低的一些官吏。天高皇帝遠,中央那些人和自己沒什么關(guān)系,人民最多知道縣長就可以了。
如果劉邦不是通過亭長的位置知道了外面的世界,說不定也就沒有后面那么的故事和發(fā)展了。
不要以為鄉(xiāng)長和亭長就是西漢最低級的官員了,其實在西漢官方承認的官員(也就是我們現(xiàn)在俗稱的公務(wù)員)中還有更低級的,那就是鄉(xiāng)長手下的三老和嗇夫,三老一般是鄉(xiāng)間德高望重的長者,負責一些鄉(xiāng)里之間的教化;而嗇夫就是農(nóng)夫的意思,負責一些鄉(xiāng)間的雜務(wù)。
嗇夫有兩種,一種是有秩嗇夫,一種是無秩嗇夫。二者的區(qū)別就是有沒有“公務(wù)員編制”,有秩就是“有品秩”的意思,這也是西漢公務(wù)員體系里最低的一級,是一百石。反之,無秩的嗇夫就是朝廷不認證的鄉(xiāng)里自己聘來做事的了。
上到丞相下到有秩嗇夫,這些人構(gòu)建起了西漢的政府,形成了漢朝的公務(wù)員體系。他們有多少人呢,西漢末年還真做過一次統(tǒng)計,大數(shù)是12萬左右,還算不少。當時是整個兩漢時期人口的頂峰,一共有6000萬人,所以公務(wù)員的比例大概是0.2%。
在西漢這種重農(nóng)抑商的時代,富商大賈沒有幾個,學術(shù)方面的人才也大部分都有官職。所以除了那些靠吃祖宗封蔭的諸侯子弟以外,一般人只要在漢代進入了公務(wù)員體系,哪怕只是一個百石的有秩嗇夫,其實也是非常榮耀的了,這很好的解釋了什么叫“學而優(yōu)則仕”。
看看我們?nèi)缃竦那闆r,我沒有找到太準確的數(shù)據(jù),把事業(yè)編制什么的都算上我國一共有4000萬左右的公務(wù)員,占13億人口的3%左右,而且社會各個方面都有很好的發(fā)展前景,每個行業(yè)做的好都比一般的公務(wù)員要混得不錯,時代早就不一樣了。
雖然不能和現(xiàn)代比,但西漢的公務(wù)員比例已經(jīng)遠遠高于其他朝代了,朱元璋時期全國公務(wù)員的數(shù)量只有三萬人,當時的人口應(yīng)該也在5000萬左右;到了清朝更為夸張,康乾盛世之時全國人口已經(jīng)開始過億,而公務(wù)員的人數(shù)卻逐年變少,逐漸少到了兩萬以下。
這很好的理解了明清時期科舉的慘烈盛況,那是一個官員極貴的時代。
說完郡縣就可以更好的講諸侯制度了,西漢是一個以郡縣制為基礎(chǔ),但參雜了一些諸侯封地在里頭的國家,涉及到諸侯的地方都有些特殊。
漢代諸侯制度的根基是商鞅變法時創(chuàng)立的秦朝的爵位制度,他把人民分成二十級爵位,這些爵位可以通過軍功來獲得,也可以通過錢來買,其他的功勞一般增爵位的比較少,但是也有,總的來說比較寬松。
這二十級爵位分別是:爵:一公士,二上造,三簪裊,四不更,五大夫,六官大夫,七公大夫,八公乘,九五大夫,十左庶長,十一右庶長,十二左更,十三中更,十四右更,十五少上造,十六大上造,十七駟車庶長,十八大庶長,十九關(guān)內(nèi)侯,二十徹侯。
這其中一到五級完全向全民開放買賣,六級之后就好像有些條件了,具體的我也不是非常清楚。大概六級以上就算你進入士大夫階級了,有很多門檻,比如有市籍的肯定不行,這限制了那些富商們進入士大夫階級。
爵位中最高的兩級就是我們一般意義說的侯,拿到這個就可以稱你為“侯爺”。十九級的關(guān)內(nèi)侯沒有具體的封地但是有享食的戶數(shù),可以按照戶數(shù)領(lǐng)取一定的賦稅收入,大都不多,在一百戶到三百戶之間。
二十級最早叫徹侯,后來為了避漢武帝的諱,改名為了“通侯”或者“列侯”。列侯是有具體封地的,可以享受該地相應(yīng)戶數(shù)的一半賦稅,但是不參與該地的政務(wù)。漢初列侯是不回封地的,大都住在長安,后來文帝要求諸侯歸國,即使是有別的地方的官職,也要讓自己的太子(爵位的繼承人)回到自己的封地去。不過據(jù)我觀察,這個諸侯歸國的制度好像執(zhí)行的不是很嚴格,有很多諸侯還是滯留在了長安。
諸侯的爵位可以世襲,所以封侯是造福后代的事情。西漢的皇帝經(jīng)常會找各種各樣的理由去罰掉一些諸侯,所以一般一個爵位也傳不了太多代。當然也有長的,傳了七代以上的還是有一些,一般超不過十代,因為西漢一共200年,王莽的時候把之前的諸侯都廢了。雖然東漢建立之后又恢復(fù)了一些西漢的諸侯,但畢竟是少數(shù),東漢還有自己的一堆開國功臣要封,沒有那么多位置留給原來那些人。
諸侯封地一般最大也就一個縣,西漢封的侯里頭超過萬戶的沒有幾個,好像也就蕭何、衛(wèi)青、霍去病這幾個人。前面我們說了,西漢60%的縣都是萬戶以上的人口,而即使是極少數(shù)的“萬戶侯”也都很難獨占一個縣,所以縣侯就是比較大的了,大多數(shù)的侯的封地都只有一個鄉(xiāng)或一個亭,我們把這些侯叫鄉(xiāng)侯或者亭侯。
《三國演義》里關(guān)羽投降曹操時,曹操封關(guān)羽為“漢壽亭侯”。很多人都覺得很霸氣,都覺得曹操對關(guān)羽太好了,他們這么念這個詞:“漢”“壽亭”“侯”,認為是漢朝一個叫“壽亭”地方的侯。
其實不然!
我們應(yīng)該讀“漢壽”“亭侯”才對,含義是漢壽這個地方的亭侯,是比一般的縣侯要低一級的。
漢壽這個地方現(xiàn)在還有,已經(jīng)是一個縣了。
所以說,曹操也并不是對關(guān)羽那么的好,規(guī)矩還是要講的,一個敵人的降將,一上來就封個縣侯的話,難免會冷落了老臣們的心。
諸侯的封地不管是縣還是鄉(xiāng)或者亭,都要統(tǒng)一改名為“國”,相應(yīng)的縣長縣令或是鄉(xiāng)長亭長也要改名為“相”,另外太后皇后和公主的封地也是如此,她們的封地要統(tǒng)一改名為“邑”,相應(yīng)長官也要叫“相”。
這些“相”并不由諸侯任命,也不歸諸侯管,一切都和他本應(yīng)該做的一樣,是縣令就是縣令,是鄉(xiāng)長就是鄉(xiāng)長,要聽命于上級的郡守或者縣令,品秩也按照他應(yīng)該得到的算,完全和一般的官員一樣,只不過改個名字而已。當然,諸侯相要負責把諸侯相應(yīng)戶數(shù)賦稅的一半分給諸侯。
諸侯王的制度也大體相似,只不過一般諸侯王的地盤會稍微大一些。他們的封地也叫“國”,自己也沒有任命官員和參政的權(quán)力,一切都得聽中央政府的,當然有的王爺會憑借他們自己勢力的強大干擾國政,這也是可能的。在漢初,那些享有幾十個郡的王爺自然不是什么地方官員可以管的,不過這種情況經(jīng)過平定七國之亂和推行推恩令之后就沒有了,諸侯王徹底淪為了醬油。
前面講二十級爵的時候沒有王這一級別,確實“王”不是爵位,因為你的功勞再大也不可能封王。劉邦建國的時候立下了白馬盟誓:“非劉氏而王者,天下共擊之。”所以一般只有皇帝的兒子才可以封王且一定封王(沒什么大錯的話)。
漢朝的王按照世襲追溯到頭一定都是某個皇帝的兒子。(漢初那些特殊的異姓王和劉邦兄弟除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