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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國歷史)第七章經(jīng)營西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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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文18200字


  一個遙遠的獨立王國“二劉大戰(zhàn)”以劉文輝的慘敗宣告結(jié)束,他帶著殘兵敗將向西潰退,一直退到雅安。面對一望無涯的蒼茫草原,心里頭浮起了從未有過的凄涼。夫人楊蘊光見此情景,也有種說不出的難受,她吩咐人備好轎車,去成都找劉湘說理。見面的第一句話十分不客氣:“你到底要把你幺爸趕到什么地方去?”劉湘連忙賠笑臉,嘴上唯唯諾諾。楊蘊光繼續(xù)追問,劉湘終于說出了他內(nèi)心的真實想法:“我幺爸腰桿不能硬,腰桿一硬就要出事。我不是要搞垮他,只是想壓一壓他的氣焰。既然嬸嬸出面說話,那就讓幺爸在雅安待著吧?!眲⑾娴难酝庵?,是再不會窮追猛打趕盡殺絕了。有了劉湘這句話,楊蘊光才放心地回到了雅安。
  雅安位于成都和康定之間,是劉文輝當年進入西康省的第一站。早先要問鼎中原的勃勃野心,一夜之間全化作了泡沫,他用八個字形容當時的情景:“處境最艱,朝不保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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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33年10月底,劉文輝初步在西康站穩(wěn)腳跟,首先將第二十四軍所剩的兩萬多殘兵整編成兩個師,他自己兼任第一師師長,轄劉元塘、劉元琮兩個旅;原副軍長向育仁兼任第二師師長,轄徐光普、李玉書兩個旅。另外委任劉玉章為西昌地區(qū)屯墾司令,唐英為隸屬屯墾司令。就這樣拼湊起了一個軍政班子,準備在西康這塊荒僻的土地上繼續(xù)慘淡經(jīng)營。
  西康建省,明末清初就有倡議,但一直未能實行。建省前的西康,原指今四川甘孜州、西藏昌都地區(qū)這一片,最初叫作“川邊”,清朝時屬四川建昌道管轄。1904年英軍入侵西藏,建昌道道員趙爾豐向四川總督錫良建議,把川邊各土司、呼圖克圖等管轄地區(qū)改設(shè)縣治,劃為行省。1907年,趙爾豐任川滇邊務(wù)大臣,積極推進改土歸流,將全區(qū)劃為兩個道、四個府、十個縣,奏請清廷建省,并為這個擬議的行省取名“西康”?!翱怠敝冈孛?,“西”指在國家版圖之西。西康省轄境東起打箭爐(今四川康定),西至丹達山頂止,計3000余里;南抵維西、中甸;北至甘肅西寧,計4000余里。然而這個報告清廷還沒來得及審議,辛亥革命暴發(fā),大清朝退出了歷史舞臺。 作文培訓(xùn),就來蘇州易優(yōu)作文 http://www.zequeka.cn/minifoRm.html
  辛亥革命后,這個地區(qū)被劃為川邊特別區(qū),也叫西康特別區(qū)。1912年,四川都督尹昌衡西征時,將趙爾豐所設(shè)道府州縣及委員管區(qū)通統(tǒng)改為縣,一共有29個縣。此后,張毅、劉銳恒、殷承獻、陳遐齡等相繼擔任川邊鎮(zhèn)守使,在此期間,川邊大部分縣均被藏軍占領(lǐng)。1925年劉成勛任西康屯墾使時,轄區(qū)僅??刀ǜ浇翱的弦粠Ч?1個縣。
  當初劉文輝尚在川南敘府崛起時,盤踞西康一帶的是他的前輩軍閥劉成勛。為了侵吞劉成勛的防區(qū),劉文輝搞突然襲擊,打著救民于水火的旗號,巧取豪奪西康這塊地盤。劉成勛在被劉文輝隊伍追擊的緊急情況下,率弁兵數(shù)十人狼狽逃竄,行至離雅安城40里處的桔子崗,突遇數(shù)百土匪攔路搶劫,殺聲四起,劉成勛似驚弓之鳥,丟下了幾十口大箱子只顧逃命。幾天后,他讓部下擬了份電報發(fā)給劉文輝,聲稱即日下野,然而又在報紙上登出聲明:愿回老家大邑休養(yǎng),再不出山。 中小學(xué)生語文題庫,中小學(xué)學(xué)生語文試卷,就來<A hTTps://wEw.euzW.net/yUweNtiku/>易優(yōu)語文題庫</a>。
  那時劉文輝是勝利者,他沒有把西康放在眼里,只是象征性地在第二十四軍軍部邊務(wù)處之下設(shè)了個西康政務(wù)委員會,敷衍其事。然而僅僅只過了5年多,劉文輝再次回到西康時,心境和原來完全不同了。
  此時劉文輝所能掌控的西康,只有康定以西、金沙江以東這小小的一塊地盤,實在與一個省的名稱不相符。更讓人沮喪的是,雅(雅安)、寧(西昌)兩屬中,除雅安他還駐有部分軍隊外,其他地盤上仍是由劉湘的軍隊把持,而且雅、寧兩屬行政上也屬于劉湘的四川省政府管轄。每當一念至此,劉文輝心里像針扎似的痛。為了早日拼湊成省,劉文輝于1935年5月就要求國民黨中央,將雅、寧兩屬劃歸西康。蔣介石下令,讓四川省政府核定,省政府主席是劉湘,對此事堅決反對。事情就這么一直拖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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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情郁悶至極時,劉文輝邀請夫人楊蘊光,去游覽了雅安的蒼坪山。在幾個弁兵侍衛(wèi)的伴隨下,腳踏臺階,拾級而上,拐過幾個彎,就隱約可見山頂上那座觀音閣了。這座寺廟始建于南北朝時期,寺廟坐南朝北,氣勢恢宏,但是因為年久失修,已經(jīng)顯露出了衰敗與荒涼。殿內(nèi)雜草叢生,四面的墻體和門窗已經(jīng)破損,雕梁畫棟也被雨水侵蝕得脫落了。這一切,正好暗合了劉文輝的心境。在寺廟的門楣上,劉文輝看到了一副楹聯(lián):“人生如夢,爭奪名利歸泡影;法界唯實,也悟虛幻成大覺?!彼蛔忠痪涞鼐捉?,品出了悲愴的韻味。扭過頭來對夫人楊蘊光說:“這么多年打打殺殺,弟兄們死的死,傷的傷,換來的卻是如此一個慘淡結(jié)局,人生無常,真是虛幻無邊啊!”夫人楊蘊光安慰他:“不要灰心,失敗了可以再來,我們不是實實在在生活著嗎?你還可以當未來的西康省主席呢!”在夫人的安慰下,劉文輝的心情好了許多。寺廟的主持是個銀須飄飄的老僧人,他給劉文輝卜了一卦,斷言劉將“生命始于四十”。劉文輝半信半疑,隨手掏出一大沓鈔票捐贈,又許下諾言,將來若有東山再起之時,必來捐資維修寺廟。湊巧的是,劉文輝40歲時確實是個轉(zhuǎn)機,那一年他當上了西康建省委員會主任。劉文輝也沒有違背自己的諾言,資助了一筆重金,將觀音閣修整得金碧輝煌。當然,這是后話。 中小學(xué)語文閱讀寫作培訓(xùn)課程推薦,<a http://www.zequeka.cn/minifOrm/type_1.html>中小學(xué)語文閱讀寫作培訓(xùn)</a>
  劉湘死后,劉文輝再赴南京找蔣介石,舊調(diào)重彈,要求西康建省。此時蔣介石也是另有想法,要借劉湘之死完全控制四川,下令撤銷劉湘的原第七戰(zhàn)區(qū)司令長官部,同時任命張群為四川省政府主席。結(jié)果,遭到了四川軍閥舊部各實力派的聯(lián)合抵制,只好臨時變陣,讓劉湘舊部王纘緒做了四川省政府主席。為了取得劉文輝的支持,作為交換條件,他把原來屬于四川省的雅安、西昌兩個專區(qū)劃歸了西康,并在財政上給予補貼。
  1938年3月14日,國民政府改組西康建省委員會,同年9月撤銷建省委員會,改組西康省政府,將原西康行政督察區(qū)和四川省所屬第十七、十八行政督察區(qū)合并,建置西康省,實行四川、西康分治。1939年元旦,西康省政府正式成立,省會設(shè)在康定,劉文輝為西康省首任省政府主席。
  “生命始于四十”,這一年,劉文輝正好40歲。西康建省,當上了省主席,劉文輝的心慢慢歸于寧靜。盡管西康省偏遠貧瘠,但是劉文輝對這塊土地已有了感情,他在心里盤算著,如何讓西康這個被人遺忘的角落在世人面前煥發(fā)出神奇的光彩。盧溝橋事變以后,西康成了抗戰(zhàn)的大后方,成了全國民眾關(guān)注的焦點,劉文輝為這個新建的省確定了目標:化邊地為腹地,向內(nèi)地各省市看齊,真正擔當起抗日大后方的重任。
  據(jù)上世紀三四十年代在西康省參加過科考攝影的孫明經(jīng)回憶,西康省的成立大會是在康定城外一個平壩上舉行的,那天正好是元旦節(jié),場面隆重,規(guī)模浩大,四處張燈結(jié)彩,滿街插著彩旗,貼著花花綠綠的標語。會場上,坐滿了戎裝的軍人,戴禮帽的官員,身披袈裟的喇嘛以及穿戴民族服裝的藏民。進出會場的大門口,豎立著柏枝搭成的牌坊,武裝士兵威風凜凜護衛(wèi)在兩旁。劉文輝端坐在主席臺正中,他宣布開會后,全體肅立,恭讀孫中山遺囑,靜默三分鐘。劉文輝平時消瘦清朗的臉頰,那天也顯得有些興奮,在臺上慷慨激昂,訴說新建西康省的大小目標。
  1939年的康定,因為西康省的建立,在政治上出現(xiàn)了罕見的振興氣象。軍人出身的劉文輝,帶頭做起了每日堅持開會辦公、苦坐辦公椅的榜樣,他為政治機構(gòu)運轉(zhuǎn)立下的許多規(guī)章制度,也開始見到了成效。當時,西康省府各廳處長每天除分別正常辦公外,且于夜晚十二至一點鐘由主席劉文輝領(lǐng)導(dǎo)聯(lián)席辦公,對重要事件當場即時解決,不勞收發(fā)傳達的傳遞,這樣的聯(lián)席辦公對工作效率增加不少。而當時康定的國民月會,更是被劉文輝視作重要的行政管理手段,西康每次國民月會的規(guī)模之大,幾乎可以用傾巢出動來形容。月會氣氛是嚴肅而認真的,“曾經(jīng)有一位喇嘛由于在月會中遲到了,眾目睽睽之下,竟被劉文輝當場下令讓他面對孫中山畫像罰跪。”在西康一隅,劉文輝臥薪嘗膽,勵精圖治,逐步完善了政治治理;同時銳意經(jīng)營,整頓吏治,開辦礦山,興建學(xué)校,團結(jié)僧俗大眾等,使西康局勢漸漸趨于穩(wěn)定。幾年間,劉文輝自以為欣慰的得意之筆有如下十項:一、建立起了一個武器修理所,隨后擴建為兵工廠,使得戰(zhàn)爭中武器修復(fù)和供給的難題得到解決;二、辦起了一個軍政學(xué)校,在西康當?shù)卣惺樟艘慌嗄?,尤其是少數(shù)民族子弟,解決了他們的生路問題,因此和地方上以及少數(shù)民族地區(qū)建立起了相互依存的關(guān)系;三、辦起了幾所中專學(xué)校,解決了當?shù)厍嗄晟龑W(xué)就業(yè)問題;四、修通了幾條工程艱巨的公路(如從雅安到富林等),大大便利了西康交通;五、加強了警察隊伍建設(shè),穩(wěn)定了社會秩序;六、采取開放政策,鼓勵私人經(jīng)營,商旅往來,使市面呈現(xiàn)出繁榮昌盛的景象;七、墾殖土山為梯田,擴大了耕種面積;八、整理溝渠,擴大了灌溉面積;九、開設(shè)圖書館、書店,在民眾中普及文化知識;十、開設(shè)醫(yī)院,推行西藥醫(yī)病,增進人民健康。
  最后一個藏族女土司是劉文輝的干女兒西康省雖說地處偏遠,卻也逃不脫政治斗爭的漩渦,上世紀三四十年代,這里成了各種勢力爭奪的焦點。大體上說有這么四種勢力:國民黨,共產(chǎn)黨,劉文輝領(lǐng)導(dǎo)的川軍第二十四軍以及當?shù)乩锖筒孛?。
  劉文輝意圖長遠,要想在西康站穩(wěn)腳跟,必須和當?shù)赝林愫藐P(guān)系。西康省當時由無數(shù)大小土司實行封建割據(jù),其中,甘孜城的孔薩土司無論在政治上還是在宗教上都首屈一指。甘孜城坐落在西康省北部,城中的制高點是一座寺廟——甘孜寺。這座寺廟是康北地區(qū)最大的黃教寺廟。執(zhí)掌孔薩家族大權(quán)的是位女子,名叫德欽汪姆(1917~1951)??姿_家族不僅由藏族女土司德欽汪姆掌管著甘孜州的世俗社會,她的叔父二世孔薩香根活佛還管理甘孜寺,是當?shù)仡H有聲望的宗教首領(lǐng)。德欽汪姆能騎馬,擅射箭,渾身上下散發(fā)著自由與野性,嬌柔中透出一絲威武,讓人艷羨。
  為了拉攏收買這位年輕美麗的藏族女土司,劉文輝把德欽汪姆收為義女,并多次在自己的部下中為她挑選女婿,想實現(xiàn)一樁政治聯(lián)姻。但是德欽汪姆天生是桀驁不馴的性格,像一匹攏不住羈頭的小野馬,并且她也不肯輕易落入劉文輝安排的圈套中——盡管她在義父面前整天笑瞇瞇的,像個天真無邪的少女。
  在幾種政治勢力之間,她像踩鋼絲似的小心翼翼地做著自己的選擇。1936年,紅軍長征來到甘孜,打出了“興藏滅蔣”的旗號,在喇嘛和藏民中宣傳共產(chǎn)黨的民族宗教政策,并建立了藏區(qū)第一個地方少數(shù)民族蘇維埃政權(quán)——甘孜州蘇維埃博巴政府(博巴是藏語“人民”的意思),德欽汪姆被選為副主席,這年她才19歲。由于甘孜博巴中央政府存在的時間太短,多數(shù)機構(gòu)有名無實,無人負責開展工作,許多當選領(lǐng)導(dǎo)的人選(包括主席澤旺鄧登、副主席德欽汪姆等)都沒有到任,德欽汪姆的這個蘇維埃副主席實際上等同于一個虛銜。
  但是義女德欽汪姆擔當起這個虛銜,劉文輝還是感到很不舒服。此后不久發(fā)生的一件事,更是讓劉文輝心情變得亂糟糟的。
  早在民國初年,前藏達賴借助英國勢力武力進逼后藏,班禪帶了一班人馬赴京求援。當時北洋政府正處于亂局之中,無暇顧及西藏問題。班禪一行就在北京住了下來,雖說得到了應(yīng)有的禮遇,但總免不了憂心忡忡。到了三十年代初,十三世達賴在英國操縱下,公然鬧起了獨立。蔣介石領(lǐng)導(dǎo)的國民政府為西藏事態(tài)的來嚴重性所迫,決定送班禪回西藏,形成一種對達賴獨立勢頭的牽制力量,也能使蔣介石的勢力名正言順地向西康省滲透。
  1934年,蔣介石發(fā)表九世班禪額爾德尼為國民政府“西陲宣化使”,并成立了宣化使公署。與此同時,國民黨兵工署配備給班禪步槍8000支,班禪又在上海購買得意式步槍2000支,手槍數(shù)百支,組成了一支強大的武裝部隊,并配備有200余人的警衛(wèi)大隊。1937年,九世班禪組成了返藏的“班禪行轅”,離開南京,取道青海,浩浩蕩蕩進入西康。
  對于班禪行轅的到來,各方勢力集團的態(tài)度是不同的。達賴幾次電告南京國民政府,只允許班禪及少數(shù)幾個隨從進藏。南京政府一方面回電,要達賴不用多慮,武裝護送的儀仗隊并無他意,只是出于班禪一路上安全的需要。而劉文輝最初的態(tài)度是表示歡迎,他深知班禪在藏族地區(qū)的影響力,期盼班禪的到來能形成一支與達賴相抗衡的力量,便于他漁翁得利。誰知班禪一行走到青海玉樹時,爆發(fā)了盧溝橋事變,班禪一行原地暫駐待命。而就在這期間,九世班禪不幸圓寂了。
  青海省是軍閥馬步芳的天下,玉樹駐扎著馬步芳弟弟馬步青的一個旅。班禪行轅擔心營中上萬條槍支會遭到馬步芳的劫持,決定火速離開玉樹。但是往哪兒去?卻又感到迷茫。正在這時,劉文輝派人前來接洽,請班禪行轅一行暫時去西康居住,進可以繼續(xù)進藏,退可以撤回重慶。就這樣,班禪遺體從青海玉樹送到了西康甘孜,誰知道班禪行轅到了甘孜之后,見此地水草豐茂,遂起了定居甘孜之心。這使得劉文輝大為光火。
  再說九世班禪圓寂之后,朝野震驚,遷移到了重慶的國民政府決定派大員前往甘孜祭祀。祭祀使的人選本來內(nèi)定是蒙藏委員會的委員長吳忠信,但是考試院院長戴季陶毛遂自薦,說他是佛門弟子,曾拜班禪為師,愿意“吃這趟苦,受這茬罪”,去甘孜走一遭。戴院長愿吃苦受罪是假,真正的用意是沖著鈔票而來。他讓手下做了個50萬的開支預(yù)算呈報財政部,因數(shù)目太大,財政部感到為難,轉(zhuǎn)呈蔣介石批復(fù)。蔣總統(tǒng)一見戴院長的手伸得這么長,連連搖頭,提筆批了八個字:“國庫空虛,一切從簡”。財政部有了這把尚方寶劍,也就只批了30萬。戴季陶嫌錢少,遲遲不肯動身,財政部經(jīng)請求蔣介石后,給了戴院長一個臺階,對他說“如若不敷,再行追加”。戴季陶這才下令啟程。
  剛一進入甘孜,就見到了帶著一彪藏兵人馬前來迎接的德欽汪姆,戴院長接過女土司獻上的哈達,興趣盎然,贊不絕口,連聲夸她是“藏家一支花”。德欽汪姆禮畢,恭請戴院長到帳篷里歇息片刻再上路。在帳篷里的交談,又別是一番情致,女土司德欽汪姆亭亭玉立的體態(tài),彬彬有禮的舉止,落落大方的談吐,無不給戴季陶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當即作出了一個決定:要收德欽汪姆為干女兒。
  消息傳到了遠在成都的劉文輝耳朵里,他心急如焚,發(fā)來一個加急電報:請戴院長對收干女兒之事三思而行。戴季陶沒有理會劉文輝的提醒,照樣準備舉行收干女兒的儀式。過了幾天,劉文輝又來了一封電報,措辭更加強硬:堅決反對,如戴不聽招呼,后果自負。戴季陶火冒三丈,執(zhí)意要按期舉行儀式,他手下幾位幕僚前來勸阻,擔心戴院長一味固執(zhí)己見會影響與劉文輝的關(guān)系,建議收干女兒的儀式等回到重慶后再辦不遲。戴季陶這才悻悻作罷。
  本來班禪行轅的到來,劉文輝心情就極為復(fù)雜。一到甘孜,班禪行轅就與劉文輝失去了賓主之歡,他們“樂不思蜀”,想賴在西康不走,這使劉文輝很傷腦筋?,F(xiàn)在國民政府的戴院長來了,不僅沒有緩解矛盾反而添亂,對班禪行轅想賴在西康一事不表態(tài),這便助長了班禪行轅留在西康的決心。果然,一年多后,發(fā)生了班禪行轅勾結(jié)當?shù)赝了?、頭人的武裝與劉文輝的第二十四軍兵戎相見的“甘孜事變”。
  劉文輝最為擔心的事還是發(fā)生了。
  住在康定的他時有耳聞,義女德欽汪姆經(jīng)常去班禪行轅,邀約一幫軍官們打麻將。德欽汪姆打麻將只是由頭,真正的原因是她看中了班禪行轅侍衛(wèi)隊21歲的少校隊長益西多吉(結(jié)婚后改名孔薩益多)。據(jù)孔薩益多許多年以后回憶:“一次德欽汪姆派人叫我去玩,我以為又是打麻將,就把錢帶上了。去后發(fā)現(xiàn)房子里沒有別人,就閑談起來。閑談多時也沒有人來,我意識到可能是德欽汪姆對自己有了好感。這樣談來談去,也就更親切了。后來我們相處的時間增多,還通過書信表達情意?!保ń颠吋未?:“情定西康——末代女土司的生死之戀”,原載《中國科學(xué)探險》2005年11月號)益西多吉出生于西藏日喀則江孜縣一個普通藏民的家庭,叔叔是班禪的一位經(jīng)師。6歲時,他跟隨叔叔進了九世班禪的駐錫地扎什倫布寺,第二年又跟著叔叔南下印度去香港,半路上叔叔不幸病故,臨終前將他托付給班禪行轅的一位堪布(法師)。那位堪布帶著益西多吉取道天津來到北京,把他送進了熊希齡辦的香山慈幼院,那年益西多吉8歲。
  13歲那年,閻錫山在太原辦了所北方軍校,來香山慈幼院挑選學(xué)生,益西多吉和另外幾個藏族孩子被選中了。他在北方軍校學(xué)了3年,除了讀書外,還學(xué)會了挖戰(zhàn)壕、炸橋梁等實戰(zhàn)技能。畢業(yè)后被選送進了班禪行轅,最初是擔任班長,三年后提升為衛(wèi)隊長。到他跟隨班禪行轅進入西康時,手下的隊伍已有200多人。
  益西多吉年輕英俊,富有傳奇色彩的經(jīng)歷,加上衛(wèi)隊長的身份,這一切都對女性有著強烈的吸引力,德欽汪姆雖說是個女土司,遇到如此充滿魅力的小伙子,也只能乖乖投降了。半個多月后,德欽汪姆托叔父香根活佛去求婚。班禪行轅的外交官回答得也很俏皮:“行轅對這門婚事沒意見。不過,她義父劉文輝恐怕不會同意,還得拜托活佛去疏通。”
  到了劉文輝那里,香根活佛碰了一鼻子灰。聽說德欽汪姆要嫁給班禪行轅的軍官,劉文輝臉上早已掛不住了,在他看來,班禪行轅無疑代表著南京政府的勢力,義女作這樣的選擇,是一樁蘊含著陰謀的政治聯(lián)姻,恐怕將來會對自己不利。他斷然拒絕了香根活佛的請求,聲稱自己今后會對德欽汪姆的婚姻負責。
  第二天,劉文輝去找德欽汪姆。他說出了幾個有權(quán)有勢有背景的人物,有富紳之后,也有巨商之子,讓德欽汪姆選擇,女土司只是搖頭,對義父挑選出的郎君絲毫不感興趣。德欽汪姆已經(jīng)被愛情點燃了,她的腦海里只有一個念頭:和益西多吉結(jié)婚,共度幸福的一生。
  在這個念頭的支使下,女土司決定不聽義父的勸阻,要與益西多吉舉行婚禮。請?zhí)l(fā)到草原上的各個帳篷,到了舉行婚禮那天,孔薩屬下的大小頭人紛紛趕到孔薩官寨來慶賀。一陣牛角號吹響,又是幾聲土銃響過,大伙正在喜慶之時,甘孜縣長章家麟帶著一營兵,突然包圍了孔薩官寨,宣布奉劉文輝主席之命,收繳官寨內(nèi)所有人員的槍支。前來賀喜的人一個個被繳械,簽字畫押后被逐一遣送離開。偌大的一座土司官寨,只剩下一名經(jīng)師,一個走不動路的老喇嘛和一個上了年紀的女傭。
  女土司德欽汪姆被扣押了。甘孜地區(qū)的僧俗民眾感到意外,他們派頭人前來談判,要求釋放德欽汪姆。章家麟早已得到劉文輝的旨意,搖頭晃腦地說:“放人可以,得先讓班禪行轅撤離甘孜?!闭勁械念^人雖說滿腔憤懣,卻也無可奈何,只能怏怏而歸。就這樣,德欽汪姆整整被囚禁了一年。從權(quán)力和情感的巔峰忽然跌至低谷,一夜之間成了階下囚,年輕美麗的女土司茶飯不思,度日如年。
  甘孜城籠罩在一種不安的氣氛中,拘押德欽汪姆的那座孔薩大樓,牽扯住了所有目光,成為矛盾的焦點。按照劉文輝原來的約定,要將德欽汪姆拘押一年,如今約定的時間到了,頭人代表一次次前來說情,繼續(xù)要求釋放女土司。劉文輝仍以各種理由推諉,拒絕放人。駐扎在甘孜的班禪行轅和劉文輝的二十四軍日夜緊張對峙,戰(zhàn)爭到了一觸即發(fā)的邊緣。
  有一天,在官寨燒茶的一個丫鬟出城回家,這個藏族姑娘沒見過什么世面,看見陌生人神情有些慌張,被守城的二十四軍士兵當作了送信的密探,大聲朝她吆喝。姑娘慌亂之下,提起裙擺匆匆逃跑,士兵一梭子子彈打過去,她一頭栽倒在青祼田里,鮮血流淌了一地。姑娘的死成了導(dǎo)火索,在班禪行轅的組織下,甘孜寺的喇嘛組成了敢死隊,與當?shù)財?shù)千藏民向劉文輝的部隊和縣政府進攻。益西多吉一馬當先,沖在隊伍的最前面。經(jīng)過幾天激戰(zhàn),劉文輝部節(jié)節(jié)潰退,班禪行轅攻占了一系列據(jù)點:碉堡、縣政府和孔薩官寨,被拘押一年之久的德欽汪姆重獲自由,終于與益西多吉重新團聚了。
  這次史稱“甘孜事變”的混戰(zhàn),一直持續(xù)了三個多月。被班禪行轅殲滅了一個連的兵力之后,劉文輝惱羞成怒,調(diào)動大批軍隊展開猛烈反撲。交戰(zhàn)正酣之時,雙方均接到了國民政府的急電:目前前方抗戰(zhàn),后方不應(yīng)擾亂,班禪行轅部隊應(yīng)立即從現(xiàn)駐扎地退回甘孜地區(qū);二十四軍所部不準逾越甘孜地界。并派西昌行轅主任張篤倫前往調(diào)查。班禪行轅和劉文輝之間的一場沖突這才得以逐漸平息。
  1940年2月,劉文輝重新控制了甘孜地區(qū),班禪行轅被迫離開西康,再回青海玉樹。德欽汪姆、益西多吉以及他們的叔父香根活佛也一同去了玉樹。這年春天,德欽汪姆和益西多吉這對歷盡磨難的年輕人在玉樹舉行了婚禮。益西多吉改名孔薩益多,成為孔薩土司家族的正式成員。
  然而事情到這里并沒有結(jié)束。
  經(jīng)歷了這一場風波,年輕的孔薩益多,仿佛一下子心變老了。有一天,他附在剛從西康甘孜搶到青海玉樹的妻子德欽汪姆耳邊說:“我們?nèi)ノ鞑匕?。”德欽汪姆一愣,等明白過來后迅即點了點頭。按照這對年輕夫妻原來的想法,他們想回甘孜,繼續(xù)做藏民土司,過寧靜祥和的日子。甘孜在藏語中是“潔白美麗”的意思,但如今那個潔白美麗的地方不存在了,取而代之的是糾纏不清、混亂不堪的各種政治勢力,甘孜成了政治斗爭的角逐場?,F(xiàn)在,德欽汪姆夫妻最想去的地方不是家鄉(xiāng)甘孜,而是遙遠的西藏。
  1940年冬天,她的叔父香根活佛先到西藏去為他們聯(lián)絡(luò)。
  暫時留在玉樹的德欽汪姆和孔薩益多,受到了青海軍閥馬步芳隆重的禮儀接待。馬步芳像迎接最尊貴的客人似地招待了這對新婚不久的土司夫妻,顯然是有他的政治用意的。他一直想插手西康地區(qū),與劉文輝爭奪地盤,女土司德欽汪姆自然成了他爭取的對象。而劉文輝也是個有政治遠見的人,他擔心馬步芳與孔薩土司家族形成一股力量,聯(lián)手來對抗自己。反復(fù)權(quán)衡利弊,還是不如把德欽汪姆接回甘孜,更加便于控制。于是派人前往玉樹,作說服工作。然而德欽汪姆夫妻拒絕了劉文輝的邀請。既然西藏一時去不了,甘孜又不想去,他們只好繼續(xù)留在玉樹。
  德欽汪姆有個舅舅叫降央慶澤,是拉薩德格八邦寺著名的活佛,國民黨中央政府為了拉攏西藏宗教勢力,邀請降央慶澤到重慶訪問。利用這一機會,劉文輝派人帶上重金,去做降央慶澤活佛的工作,請活佛出面勸說外甥女德欽汪姆返回甘孜。德欽汪姆在外流浪多年,思鄉(xiāng)心切,聽舅舅降央慶澤說劉文輝確實沒有加害于他們的意思,這才松了口,于1943年冬天的大雪封山季節(jié)回到了甘孜。
  可是重回故鄉(xiāng)后,德欽汪姆面臨著一個從未有過的窘境。早先孔薩土司家族的土地、房屋和金銀珠寶等財產(chǎn),全都被甘孜縣政府沒收了,她去縣政府追問,縣長章家麟支支吾吾,說財產(chǎn)已經(jīng)上繳到省政府了,他也無能為力,說著還擺開雙手聳了聳肩膀。正好這年11月康青公路通車,德欽汪姆和孔薩益多商議后,揣著一份應(yīng)退還財產(chǎn)的清單,乘車前往康定,去找義父劉文輝交涉。
  一見面,劉文輝顯現(xiàn)出了少有的親熱,吩咐廚師辦了一桌豐盛的家宴,熱情地招待德欽汪姆夫妻。可是談到退還財產(chǎn)的問題時,劉文輝臉上露出愛莫能助的神色,盯著清單看了好一會,點頭說他將給西康省代主席張為炯去函,敦促財產(chǎn)退還。劉文輝此時任川康邊防總指揮職,他與張為炯關(guān)系非常密切,請張出面擔任西康省政府代主席,實際等于是劉文輝搖控指揮。如果說他真心“敦促”一下,義女德欽汪姆的財產(chǎn)并不難追回。然而劉文輝的“敦促”只是一張空頭支票,德欽汪姆夫妻在康定整整等了3年,始終杳無音訊,每次去催問,得到的答復(fù)都不外乎是:戰(zhàn)亂時期,正常秩序遭到破壞,這事還得慢慢來。
  到了1948年,隨著解放戰(zhàn)爭的風聲越來越緊,國民黨政府顯露出了敗象,駐扎在甘孜的各種政治勢力為自己的前途著想,悄然開始了秘密撤退。劉文輝此時已經(jīng)和共產(chǎn)黨方面進行了多次秘密接觸,他的二十四軍正處在起義的前夕。有一天,劉文輝派人將德欽汪姆叫來,一臉的誠懇和歉意,對她說:“這么多年來,干爸有許多對不起你的地方,請你不要太往心上放。”德欽汪姆臉上有點茫然,十幾年的風風雨雨,磨去了她的許多棱角,她已經(jīng)習(xí)慣于命運的各種安排。那幾天,劉文輝專門抽出了時間,陪德欽汪姆跑西康省政府,找了十幾個大小官員,終于將事情辦妥,部分財產(chǎn)和官寨退還給德欽汪姆。
  1948年秋天,德欽汪姆和孔薩益多終于從省城康定回到了甘孜,8年之久的流浪生活總算結(jié)束了。這時候德欽汪姆已是五個孩子的母親,飽嘗了人世間的酸甜苦辣后,她渴望過一種平靜淡定的生活。事實上,德欽汪姆再也難以享受過去那種榮華富貴了,傭人前呼后擁的場景成了她回憶中的幸福時光。名義上政府歸還了土地、房屋和財產(chǎn),實際上土地正在進行土改,孔薩官寨在甘孜事變中已被燒毀,財產(chǎn)四處散失,能找回的并不多了。甚至連居住都成了問題,一家人無家可歸,只好臨時住進了甘孜寺里的一個小院子里。如今的德欽汪姆過著儉樸的日子,一切都靠自己動手,有時候連最基本的生活也難以為繼。
  1949年12月,劉文輝通電起義,西康宣布解放。1950年11月,新中國第一個民族自治地方政府西康省藏族自治區(qū)在康定成立,德欽汪姆當選為政府委員,孔薩益多被任命為副秘書長。這時候的德欽汪姆沒有什么重獲新生的喜悅,她的身體狀況已相當糟糕,長期的結(jié)核病使她常??人圆恢?,1951年冬天,丈夫孔薩益多受政府委派,去康南進行社會調(diào)查,德欽汪姆結(jié)核病發(fā)作,被送進了解放軍18軍的醫(yī)院,經(jīng)搶救無效,病故身亡。
  建國初,劉文輝調(diào)林業(yè)部任部長,離開西康省這塊感情深厚的土地時,曾來到義女德欽汪姆的墳?zāi)骨?,他在原野上采擷了一束野花,輕輕放到墓前的石碑上,沉默許久,感慨良多。
  神秘的刺客挖墻腳是蔣介石經(jīng)常上演的傳統(tǒng)節(jié)目。為了分化瓦解劉文輝的勢力,蔣介石對劉身邊的人利誘拉攏,除了上面說到的劉元瑭外,另一個重要人物是劉的親信冷融。
  冷融(1896~1943),字杰生,四川大邑人,與劉文輝是同鄉(xiāng),且有親戚關(guān)系。冷有兄弟三人,都在劉文輝手下做過事。老大冷曝東,曾任川東尹道及西康省國民黨黨部主任委員等職;老二冷寅東,曾任西康邊防副總指揮及川康邊防軍第一師師長等職;老三冷融,曾任劉的駐瀘駐渝代表,一直是劉的心腹幕僚。他們兄弟三人,當時被人們稱為“冷門三杰”。
  劉文輝退守西康后,冷融以二十四軍代表的身份常住南京,為劉奔走呼號,出力多多。也就從這時候開始,冷融與蔣介石搭上了關(guān)系。1939年元旦,西康省政府正式成立,劉文輝任主任,冷融以省府委員名義,回重慶負責西康駐渝辦事處事務(wù)。蔣介石對他施展拉攏手段,開出政治支票,讓他擔任西康民政廳長,并許愿將來讓他進一步掌握西康權(quán)力。有了奮斗目標,冷融干得更起勁了。
  有蔣介石在背后撐腰,冷融膽子壯了許多,當著劉文輝的面也敢直言,有時候甚至到了肆無忌憚的地步。有一次,劉文輝主持會議,討論鏟煙禁毒事宜,冷融站起來說:“西康無官不商,無商不煙,長此以往必定滅亡?!闭f到這里,劉文輝已有點不高興了。冷融毫不理會,繼續(xù)放言道:“國家之有軍隊,是用來保國衛(wèi)民的??墒俏骺档能婈?,既不保國,又不衛(wèi)民,抗日戰(zhàn)爭打得那么激烈,西康始終沒派一個兵,而且專門種煙毒害人民……”冷融的話,讓劉文輝臉上再也掛不住了,他借口小解,出門溜了一圈,再坐回位置上時,他鐵青著臉,始終不吭一聲。
  1943年春,蔣介石調(diào)冷融到中央訓(xùn)練團受訓(xùn),蔣、冷之間新添“師生之誼”,關(guān)系更趨緊密?;氐轿骺岛?,遵照蔣介石的指令,動員促使大批青年才俊離開西康,奔赴抗日第一線,這個“挖墻腳”的舉動,讓劉文輝大為光火。曾經(jīng)不止一次私下對親信部下說:“冷融這人忘恩負義,不夠意思。”
  1943年5月25日,冷融偕同譯電員曾世民及其堂弟媳趙氏,乘人力車從成都回大邑,處理老家的一些事務(wù),兼為他的父母拓墓。完事后,從大邑返回康定的途中,冷融坐在車上正在翻閱一本《曾胡治兵語錄》,突然從路邊躥出5名持槍者,對著冷融一陣掃射,冷融倒在一灘血泊中,當場氣絕身亡。
  冷融遇刺事件發(fā)生后,成都行轅和四川省政府立即派人趕往現(xiàn)場,調(diào)查驗尸,護送冷融的遺體到成都,并成立了四川省政府主席張群領(lǐng)銜的治喪委員會。其時,在成都街頭出現(xiàn)了署名“西康正義鐵血團”的傳單,標題是“冷融在西康的罪行”,內(nèi)容大致是,冷融把持西康黨政,排斥青年黨人,誣蔑西康軍政人員種煙販煙,所以才將其除掉。這份傳單,透露了暗殺冷融的原因,等于是殺人者的一份自供。
  6月25日,國民政府頒布褒揚冷融明令,稱贊他“志行忠誠,才識優(yōu)?!?,并頒發(fā)了嘉獎、撫恤、公祭等命令。在冷融的公祭大會上,劉文輝心情沉重,面色木然,感嘆道:“人事滄桑,實難意料。我雖未殺伯仁,伯仁因我而死?!标P(guān)于冷融之死,社會上各種傳聞版本眾多,最盛行的有兩種:一是劉文輝指使,即買兇殺人;二是劉元琮聽他幺爸劉文輝罵冷融忘恩負義后,指使兇手干的。無論哪一種,都與劉文輝脫不了干系,難怪他在公祭會上說出那番話。據(jù)查,神秘的刺客名叫傅德軒,是劉元琮手下的一名連長,刺殺事后,傅德軒攜搶跑到大邑橫山崗落草為寇,做了山大王。
  順便說一下冷融的妻子。此女名叫黃稚荃,被稱作一代奇女,能詩擅賦,才情過人,其專著《杜鄰存稿》、《杜鄰詩稿》,被民國一代才女呂碧城譽為“今之李青蓮”。丈夫遭暗殺,黃稚荃悲痛欲絕,一度消沉,后在其父黃沐衡(民國時期曾任四川省參議員)勸導(dǎo)下,重新振作起來,以孱弱之驅(qū)得享高齡,在文史詩畫等方面取得了諸多成績。
  “新鴉片戰(zhàn)爭”以及劉文輝的艱難處境古城雅安是連接四川、西藏、青海的交通要道,歷史悠久,1939年西康建省,雅安屬西康省第二行政督察區(qū),簡稱雅屬。上世紀40年代發(fā)生的“雅屬事變”,全雅騷動,各方震驚,省內(nèi)外報刊競相刊載消息,對劉文輝猛烈批評,在全國反響強烈,此事變甚至被上海的一家英文報紙《彌勒氏評論》報稱為“新鴉片戰(zhàn)爭”,當時形勢之險惡可見一斑。
  提到“雅屬事變”,一切還得從頭說起。
  劉文輝在后來的一篇回憶文章中寫道:“1933年退守荒僻的西康,成了一個破落戶,財政陷入極度困難,加之蔣介石又唆使劉湘在政治上給我制造了許多亂子,弄得我終日焦頭爛額,無法應(yīng)付;有一個時期,在無可如何之中,竟至從鴉片中去增加收入。這種飲鴆止渴的辦法,曾經(jīng)引起國內(nèi)輿論的非議?!睘榱藨?yīng)付日趨緊張的財政支出,劉文輝不得不使出下三濫的手法,試圖靠種煙吸煙,來彌補捉襟見肘的經(jīng)費開支。雅屬煙禍的罪魁禍首,自然非劉文輝莫屬。除了劉文輝的原因外,西康的一批縣長也為虎作倀,他們與鄉(xiāng)保、團練互相勾結(jié),用低價買進種子,高價賣給農(nóng)民,逼迫農(nóng)民種植,不種的罰以“懶捐”。一時間,西康境內(nèi)煙毒囂張,烏煙瘴氣。
  種鴉片有利可圖,而且是暴利,在巨大的經(jīng)濟利潤驅(qū)使下,種煙販煙者趨之若鶩。從1937年起,首先是天全、靈關(guān)等縣突破禁令,在山里頭種起了鴉片,第一年就賺了不少錢,其他人看著眼紅,也紛紛將原來種糧的土地改種了鴉片。第一批靠種鴉片迅速富起來的暴發(fā)戶,拿出部分種煙販煙賺來的錢購置槍支彈藥,辦起了護煙的私人武裝。從此以后,雅屬各縣鴉片兇猛泛濫,其“繁榮昌盛”的景象不亞于今日的“金三角”(緬甸、泰國、老撾三國的接壤地帶,毒品種植和走私活動猖獗)。每年秋季,鴉片收獲時節(jié),漫山遍野開滿了紅撲撲的罌粟花,像一片血色的海洋。每當?shù)搅诉@個季節(jié),國民政府和西康省政府就到處張貼韻文布告:“鴉片流毒,為害民生……”有趣的是,凡是張貼布告的地方,就必定有大小煙館。一般旅客和當?shù)匕a哥以張貼布告之地為煙館的標志,已成為習(xí)慣的暗號,不論城鎮(zhèn)鄉(xiāng)村,照著張貼布告尋找煙館進去抽鴉片,那是肯定不會錯的。
  1945年秋,劉文輝到重慶參加國民黨中央“還都會議”(國民黨中央政府從重慶遷還南京)。秋高氣爽,滿山紅葉,一路上游興濃郁,本來心情還是挺好的,誰知道到了重慶后,參加了一次西康旅渝同鄉(xiāng)會,他的心情再也好不起來了。宴會上,觥籌交錯,歡聲笑語,眾人酒興正濃,忽見一個清瘦漢子站起來,當場指責劉文輝縱容部屬,違反禁政,在西康種植鴉片,抽收煙金,四處販毒,危害鄉(xiāng)民。此人叫趙錫麟,西康滎經(jīng)縣人,擔任的職位是成都造幣廠廠長。趙錫麟的話音未落,幾個西康籍的學(xué)生劉成均、姜國光、楊通明等站起來大聲附和,稱劉文輝在西康推行的是奴化、毒化、分化的“三化政策”,學(xué)生們神情憤懣,義憤填膺,把劉文輝當成了公敵。起初,劉文輝還想反駁幾句,但一看氣氛越來越不對勁,什么話也不多說,起身便走。同鄉(xiāng)會會長羅冠英(時任重慶工商學(xué)院院長)前去勸阻,劉文輝狠狠摔了摔衣袖,板著臉孔說道:“多謝諸位指教,回西康后若不鏟除煙毒,誓不為人。”
  劉文輝果然沒有食言?;氐轿骺岛?,下定決心,雷厲風行,大力實行禁煙,借以宣宣泄心中的憤懣。他先從煙禍最為猖獗的滎經(jīng)縣下手,派西康第一區(qū)保安司令楊致中率隊前往鏟煙。楊致中帶領(lǐng)一隊兵丁奉命開赴滎經(jīng),行至半路,正好遇到煙梟石文林,石見了保安隊,拔腿就跑,士兵大喊:“站住,站住!”石文林慌亂中鉆進一家磨房里,開槍向保安隊打了一梭子彈。聽到槍聲,附近村落護煙的私家武裝,由陶國祿、朱世禮等帶隊,立馬召集人馬前來阻擊,三方面火力交叉,楊致中一看情況不妙,趕緊帶著隊伍退回到縣城。
  事后有人向劉文輝匯報,楊致中根本沒有開槍還擊,他一直躲在幾塊巖石背后,朝前邊一個地名叫老虎坪的地方張望。據(jù)說,楊致中忌諱“羊落虎口”(“羊”“楊”諧音),怕在老虎坪這個地方栽倒,才下令撤退的。劉文輝聽了匯報極為震怒,大罵楊司令無能,將楊致中撤職處分。另外委任了一個保安司令,繼續(xù)進行鏟煙,剿滅煙梟。
  新上任的保安司令名叫張祿賓。新官上任三把火,為了報答劉文輝的知遇之恩,張祿賓準備大干一場。他召集部隊訓(xùn)話,聲稱若有人抗鏟(煙草),就殺他個雞犬不留。他還當場發(fā)給每個士兵五盒火柴,半斤煤油,見到煙區(qū)的房子就放火燒。1946年3月,張祿賓見隊伍裝備補充齊全了,遂帶領(lǐng)隊伍出發(fā)鏟煙。誰知剛走出滎經(jīng)縣城不久,就遭到了武裝抗鏟隊伍的圍攻,對方向保安隊甩了兩顆手榴彈,隨后又打來一排槍,當場打死保安隊的士兵10余人。見情勢危急,張祿賓趕緊化裝逃跑,才保住了一條性命。
  連續(xù)兩次派兵鏟煙,都以失敗告終,劉文輝感到事情比他預(yù)想的還要嚴重。兩天后,劉在雅安召集軍事會議,制定商討查鏟煙毒的作戰(zhàn)方案。在會上,二十四軍參謀長陳耀倫大膽放言,認為少數(shù)人鳴槍,并非有組織有預(yù)謀的抗鏟行動,主張先摸清底細,以撫為主。陳耀倫是袍哥出身,與基層縣、鄉(xiāng)長關(guān)系融洽,他的屁股很自然地坐到了地方抗鏟陣營的一邊。與他態(tài)度截然不同的是劉元琮,此人是劉文輝侄子(二哥劉文遠的三兒子,小名劉三娃子),時任137師師長。他把槍掏出來往桌上一拍,大聲說道:“老虎不發(fā)威,被人當病貓,格老子不好好收拾這幫龜兒子,他們還真以為二十四軍好欺負呢!”劉元琮當場向六叔劉文輝拍胸表態(tài):愿意帶人進山去鏟煙,不獲全勝,決不收兵。
  劉文輝綜合兩方面的意見,反復(fù)權(quán)衡利弊,最后決定采取“剿撫兼施”的策略。
  聽說劉文輝可能采取“撫”的方針,地方鄉(xiāng)紳無不表示歡迎。煙毒固然臭名遠揚,但地方財政從中得到的好處也不勝枚舉,如果真的將煙草鏟光,他們蒙受的損失也是不可估量的,于是派代表朱靜泉到雅安,請求劉文輝以不流血為原則進行處理。對于開槍打傷人的肇事者,他們愿意協(xié)助配合,綁交地方政府法辦。
  應(yīng)該說這是個兩全其美的方案,于鏟煙和反鏟煙的雙方都有益。但是當時的對抗情緒十分激烈,猶如干柴遇火星,一碰就著。
  果然,一件意料之中的事還是發(fā)生了。
  自從鏟煙打響第一槍后,整個煙區(qū)的鄉(xiāng)民日夜惶恐不安,為了躲壯丁,也為了避禍,村里的青壯年大多數(shù)跑上了山,他們成群結(jié)伙聚集在山上,互相間打氣壯膽。這一天,鄉(xiāng)民們又在曬經(jīng)寺附近的山坡上集中了,有幾個眼尖的爬到樹上,觀望周圍有沒有保安隊。結(jié)果這一情況被駐扎在曬經(jīng)寺附近的部隊看見了,架起兩挺馬克沁機槍,對著人堆猛地一陣掃射,當場打死五人,打傷二十余人。
  部隊打死人,激起民憤,煙區(qū)的鄉(xiāng)民早已有自衛(wèi)的私家武裝,此時毫不客氣地沖上山來,與劉文輝的隊伍火拼,戰(zhàn)斗進行得十分激烈,雙方打得難分難解。在私家武裝的襲擊下,張祿賓損兵近半,惱羞成怒,惡狠狠地對士兵們下令說:“給我放火燒,燒他個雞犬不留!燒他個寸草不生!”士兵們得令后迅速行動,剎那間濃煙滾滾,火光沖天,十幾個大院被燒得片甲不留。被燒的鄉(xiāng)紳有的原來保持中立,現(xiàn)在自己的利益受損,也朝保安隊開起槍來。這樣一來,張祿賓更瘋狂了,潰敗回滎經(jīng)城途中,更是見人就開槍,見房子就燒,沿途十幾個村莊的三四百間房屋蕩然無存。
  張祿賓瘋狗式的焚燒戰(zhàn)術(shù),激起了滎經(jīng)全縣老百姓的公憤。適有國民黨中央軍校畢業(yè)的青年軍官朱世正,從抗日前線凱旋而歸回鄉(xiāng)探親,在路上親眼看到有鄉(xiāng)民被流彈擊中,倒在血泊里的慘狀,見到此情此景,他熱血沸騰地站出來說:“國家正規(guī)軍燒民房,國法難容,天理不依。我朱世正如果繼續(xù)袖手旁觀,于心有愧。哪怕有滅族之禍,也要鋌而走險走一遭!”朱世正振臂一呼,眾人響應(yīng),和他一起回鄉(xiāng)探親的青年軍官朱子江、李續(xù)風、楊明文、何家勛等,緊急召開會議,決定成立“滎經(jīng)人民義勇軍”,推舉朱世正為總司令,下設(shè)若干大隊中隊,聽候調(diào)遣,孤注一擲,準備拼個魚死網(wǎng)破。
  第一次與張祿賓的保安隊交火,人民義勇軍就大獲全勝。張祿賓面對猛烈的攻勢,無法招架,又故伎重施,命令部下在滎經(jīng)城東門放火。結(jié)果火勢很快被剛剛趕到的人民義勇軍撲滅了。張祿賓帶著幾個衛(wèi)兵化裝出逃,行至金家灣時,被地方私家武裝活捉,經(jīng)請示朱世正,被就地執(zhí)行槍決。并張貼出布告一張,上面寫著斗大的字:“放火司令張祿賓,焚燒民房,槍殺無辜,罪惡累累,罄竹難書,就地槍決,以平民憤。切切此令!滎經(jīng)縣人民義勇軍。”
  滎經(jīng)現(xiàn)象是個頗有意味的奇特現(xiàn)象。當初,當天全、靈關(guān)、蘆山、寶興等縣罌粟花漫山遍野開放時,滎經(jīng)縣竟然看不到一朵罌粟花,原因是地方鄉(xiāng)紳極力反對種煙。劉文輝要從鴉片中增加收入,只能火中取栗,決意將滎經(jīng)縣種煙活動開展起來。正在這時,劉文彩向他引薦了一個人,此人叫唐湘帆,據(jù)說抓經(jīng)濟是一把好手,被劉文輝委任為滎經(jīng)縣縣長。唐縣長上任后,一改滎經(jīng)縣“沒有一朵罌粟花”的現(xiàn)狀,大力發(fā)展“鴉片事業(yè)”,由劉文彩提供從云南等地引來的煙種,迅速使滎經(jīng)縣后來居上,變成了紅紅綠綠的煙花世界。而且,滎經(jīng)鴉片的質(zhì)量也超過了其他各縣,在市場上與名貴的云南煙土齊名。
  唐湘帆經(jīng)營滎經(jīng)有方,不久便得到提升,到四川成都另謀高就。接手唐湘帆縣長職位的是伍卓儒,此人是個書生型人才,讀書做文章可以,仕途經(jīng)濟一竅不通,在大會上聽劉文輝號召禁毒鏟煙,信以為真,回到滎經(jīng)后便帶著自衛(wèi)隊上山鏟煙。殊不知剛走到半路上,迎面射來一排子彈,伍卓儒怏怏返城。在家里左思右想,心中憤懣不平,于是將地方勢力武力抗鏟的情況添油加醋寫成報告,讓師爺滕抄兩份,一份送省府劉文輝,一份送重慶行營主任張群。當時劉文輝正在重慶接受蔣介石召見,蔣介石談話中提到滎經(jīng)縣的武力抗鏟,劉文輝大為緊張,意識到種煙販煙活動必須有所收斂,這也成為他后來動真格鏟煙的原因之一。
  在委任張祿賓為負責鏟煙的保安司令時,劉文輝還專門將另一個人請到劉氏公館里談話。此人就是陳耀倫,滎經(jīng)縣人,時任劉文輝的參謀長。民國年間的四川,陳耀倫也是一個響當當?shù)娜宋?,他為人厚道,廣攬門客,結(jié)交天下,曾憑借其在江湖上的資歷和威望,幫助劉文輝收編了川西十八路土匪,牽頭組織了“滎經(jīng)袍哥會”,這個民間軍人俱樂部性質(zhì)的組織當時在四川很有影響。江湖上有傳聞?wù)f,拿了陳耀倫的名片,在全四川吃飯不用給錢,直接記在陳參謀長的頭上,店家到時候去陳府憑欠條結(jié)賬,沒有一個不樂意的。足以見出陳耀倫勢力之大。在公務(wù)之余,陳耀倫還在書法上成就不凡,崇尚漢魏碑刻,勤于讀書臨池,逐漸自成一家,與齊白石、于佑仁、沈尹默、郭沫若等名家也常有往來。這樣的人,劉文輝不敢怠慢,他對陳耀倫吩咐說:“滎經(jīng)鏟煙禁毒問題很復(fù)雜,你一定要協(xié)助我處理好,張祿賓做硬的一套,你就做軟的一套,相當于戲臺上的紅臉白臉,總之要聯(lián)手把這出戲演好。”
  話雖然是這么說,但是在陳耀倫心里,對鏟煙自有他的一套看法。他認為要發(fā)展西康地方經(jīng)濟離不開鴉片,何況劉文輝軍隊的財政收入,也靠鴉片支撐著大半邊天。因此,明里沒說出什么反對意見,真正執(zhí)行起來卻大打折扣,只做表面文章,沿公路邊的田壟鏟除一些煙苗,以應(yīng)付上頭檢查。
  后來出場的是劉文輝的侄子劉元琮。
  劉元琮與陳耀倫,一直是面和心不和,鏟煙運動進展得不順暢,劉元琮懷疑與陳耀倫暗中使絆子有關(guān)。他將自己的懷疑對劉文輝說了,劉文輝支支吾吾,似有庇護之意。劉元琮也無可奈何,心中暗想,一定要給點顏色讓陳耀倫看看。
  劉元琮從雅安調(diào)集了兩個團的兵力,分別是410團(團長朱食呼)和411團(團長毛國懋),從始陽渡河,向前推進。朱世正領(lǐng)導(dǎo)的人民義勇軍是臨時拼湊起的一支武裝,一旦和劉元琮領(lǐng)導(dǎo)的正規(guī)軍交手,顯然難以應(yīng)付。雙方展開激烈的爭奪戰(zhàn),死傷人數(shù)上千人,成片的尸體無人掩埋,被士兵們堆放在一個廢棄的銅礦洞里,潑灑汽油焚燒。幾場惡仗打下來,朱世正的人民義勇軍望風潰敗,落荒而逃。
  劉元琮怨氣仍然未消。有人向他提醒說,保安隊司令楊致中和張祿賓兩次帶隊進剿鏟煙遭遇圍困,都有袍哥組織參與其中鬧事,這是不是與總舵把子陳耀倫有關(guān)?劉元琮平時就對陳耀倫看不順眼,聽了這話更是氣不打一處來。為了進一步打擊陳耀倫的氣焰,劉元琮決定先斬斷陳的爪牙,從陳身邊最親信的幾個心腹抓起。楊國治是“滎賓合”(“滎賓合”是雅安等幾個縣的袍哥組織,總舵把子是陳耀倫)的副社長之一,又是二十四軍副官處的交際主任,對劉文輝忠心耿耿。只是因為陳耀倫的關(guān)系,被劉元琮叫去“談話”。明擺著的鴻門宴上,忽然躥出幾個提槍的士兵,強行將楊國治抓捕,戴上手銬腳鐐,丟進大牢。另一位副社長叫俸新樵,聽說楊國治被抓捕之后,主動來找劉元琮,見面三分笑:“師長,我愿隨同去滎經(jīng)鏟煙,效我犬馬之勞,大家共同來為劉(文輝)主席分憂。”俸新樵這是采取以進為退的策略,隨軍行至半途,他突然溜之大吉。還有一位副社長叫沈季和,聽說楊治國被抓、俸新樵潛逃的消息后,害怕禍及己身,也連夜化裝成一位老太婆,翻墻脫逃,乘汽車去了成都。
  想要抓捕的三個副社長,有兩個竟然溜掉了,這使劉元琮大為光火,他秘密安排武裝特務(wù),嚴密監(jiān)視陳耀倫所居住的“半隨山居”,并在雅安城密布崗哨,防止陳耀倫逃跑。同時,又下令將部下陣亡士兵的尸體,一律全都抬到陳耀倫的公館門口示眾,然后掩埋在陳家大院的花園里。并且派人到處張貼標語:解散滎賓合!打倒陳耀倫!陳耀倫見處境維艱,秘密托人弄了只小漁船,乘著夜色,從雅安西門翻墻下河,坐上小漁船順羌江而下,在姚橋上岸,乘上早已備好的一輛小轎車朝成都隱去。
  對于禁煙鏟煙,劉文輝心情一直很矛盾。一方面他認為罌粟花是種在地里的搖錢樹,可以彌補自己軍政經(jīng)費的不足;另一方面上頭號召禁煙,一度查得非常嚴,劉文輝必須要裝樣子做給國民政府看。哪料到幾次禁煙行動下來,竟成騎虎難下之勢。只能在內(nèi)心里叫苦不迭。他找來侄子劉元琮耐心談話,委婉批評他不善處理關(guān)系,將原屬于二十四師力量的陳耀倫等人逼走了。劉元琮嘴里沒說什么,心里窩著一肚子氣。對發(fā)生在西康的反鏟煙行動,他認定為一場反叛騷亂,其核心是想動搖二十四軍在西康的根基。劉元琮決定再次重拳出擊,積極布置軍事行動,下令409團、410團組織進攻,并貼出布告,重金懸賞人民義勇軍總司令朱世正等人首級,一顆人頭重賞1億元。
  而此時遠離西康的重慶、成都兩地,另一場風波正在醞釀之中。
  時任重慶市市長的張篤倫,對西康這塊土地一直有覬覦之心,據(jù)內(nèi)部傳聞?wù)f,蔣介石已秘密許愿讓他將來出任西康省省長。張篤倫(1892~1958),湖北安陸人,早年曾就讀于保定陸軍學(xué)校,與劉文輝有校友之誼。但是在政治利益面前,校友關(guān)系變得很脆弱,他暗中收買了一些人,組成一個反劉文輝同盟。
  在張篤倫收買的名單中,有個人叫朱鏡泉,是義勇軍總司令朱世正的侄子,當時在國民黨中央軍校當教員。他在成都秘密串聯(lián),大造輿論,認為劉文輝對管轄下的人民大開殺戒,采取焚燒戰(zhàn)術(shù),滔天罪行讓人發(fā)指,準備在國民代表大會上對劉文輝提出彈劾案。尤其是國民黨中央軍校畢業(yè)的西康籍學(xué)生,聽說劉文輝在他們家鄉(xiāng)濫殺生靈的慘狀后,一個個義憤填膺,紛紛上街貼標語、發(fā)傳單,通電全國各高等學(xué)府,抗議劉文輝的“暴行”。新聞報界也配合行動,重慶《益世報》、《新蜀報》、《掃蕩報》等都先后予以了專題報導(dǎo),《益世報》更是以“西康發(fā)生鴉片戰(zhàn)爭”為題刊出了頭條大字新聞,震驚旅外西康籍人士。國民黨中央社也發(fā)了消息,使這股怒火燃燒到了全國。在上海,27家報紙除了劉文輝作經(jīng)濟后盾的《建設(shè)日報》沒有什么行動外,其他26家報紙都出版了“反劉專號”。影響力巨大的《大公報》還刊出了《揭開西康神秘之謎》的長篇社論,連載兩天,列舉西康政治腐敗,文化落后,煙毒泛濫,私仇械斗,土匪遍地等種種現(xiàn)狀,勸說劉文輝主動下臺。
  各地軍政界高官的表態(tài),無疑在其中起了推波助瀾的作用。如重慶衛(wèi)戍司令王纘緒陰陽怪氣地說:“西康鬧得真不像話?!蔽鞑修@主任賀國光說:“西康不是劉文輝的西康,必須按人民的意愿和中央的旨意辦,我支持你們?!痹诜磩⒗顺毕砣〞r,類似這樣的話無異于火上加油。張篤倫還試圖勸說陳耀倫等人反劉,陳耀倫因多年與劉文輝的幕屬關(guān)系,表示不能同意,反而在關(guān)鍵時刻站到了劉文輝一邊。從這一點看,劉元琮當初想抓捕陳耀倫等人,實是犯下了一個大錯。
  南京、重慶、成都等地,反劉浪潮鋪天蓋地而來,路人皆知。而漩渦的中心西康省反而比較平靜,人們對事情的底細并不明了。但是劉文輝面臨內(nèi)憂外患,感到焦頭爛額,處境日艱。為了緩和矛盾,劉文輝派出“滅火隊員”劉家齊(字潤之,云南玉溪人,時任川西北警備司令)去當調(diào)停人,在重慶農(nóng)味村餐館大張筵席,招待西康旅渝同鄉(xiāng)。另一個“滅火隊員”是劉文輝的女婿伍培英,在重慶濟康銀行樓上宴請重慶各大專院校學(xué)生代表,宣傳西康當局的“德政”與“建樹”,又許愿送他們留學(xué)、安排工作等,重慶的反劉活動于是逐漸平息下來。就在那段時間前后,武漢《大剛報》在頭版刊登了一條新聞:“張篤倫將主持康政”。這個信號給參與倒劉的人士極大震動,他們私下議論:前門拒虎,后門迎狼,貓搬甑子,白替狗干了一場,商議決定收兵。
  張篤倫是蔣介石派往重慶行營的辦公廳副廳長,后來又任西昌行轅主任,在職期間利用與彝人首領(lǐng)鄧文富聯(lián)姻的形式,大挖劉文輝的墻腳,一直被劉文輝視為心頭之患。如果由這個人來主持西康事務(wù),劉文輝的處境將十分不妙。這時候上海、南京等地發(fā)出了另一種聲音,比如上海《大公報》曾刊登出一篇署名文章“關(guān)于西康問題之商榷”,文章中說,西康問題——尤其是雅屬,僅是全國的一部分,就算是把西康省主政者撤換了,也不能徹底解決問題,全國是一盤棋,只有全國問題解決了,西康問題當不解自解。這種提法引起了康籍人士的普遍關(guān)注,報刊上這種聲音一多,他們心中的怒火慢慢熄滅了。這支以西康本地人為主的力量,內(nèi)心里從來都不愿意讓外來人掌權(quán),與其讓陌生的張篤倫來統(tǒng)治西康,不如維系原狀讓劉文輝繼續(xù)干。當然,只有劉文輝自己心里最清楚,為了買通輿論發(fā)出“另一種聲音”,他可是沒少掏銀子鋪路的。
  發(fā)生在西康省的“新鴉片戰(zhàn)爭”,對各方面的損失和影響都很大。朱世正領(lǐng)導(dǎo)的人民義勇軍被劉元琮派軍隊擊潰,許多人離鄉(xiāng)背井,逃亡到深山老林,有家不能歸,處境十分凄慘。劉文輝在內(nèi)外輿論的巨大壓力下,也是如刺在背,苦不堪言。在一次聚會時,他私下對老友胡恭先說:“我現(xiàn)在對西康政務(wù)非常厭倦,想培養(yǎng)一些人來接替,我準備到外面去開拓局面?!焙嚷牭酱嗽捄笫煮@訝,自然是勸慰一番。劉文輝說這番話并非虛情假意,他確實已挑選好了接替者,此人叫張為炯,后來果然接替劉文輝擔任了西康省代主席。
  胡恭先(1899~1986),字禮安,西昌禮州人,早年曾到日本京都帝國大學(xué)留學(xué),擔任過西康省參議會副議長等職。他對劉文輝有幾句客觀公正的評價:“我與劉文輝自民國二十八年相認識以來,先后經(jīng)省臨參會及參議會階段,過從較多,了解隨之較深。我深感劉文輝過于聰明,過于集權(quán),完全忽視兼聽則聰,兼視則明古訓(xùn)。大權(quán)惟恐不集中,致部屬皆俯首帖耳,無敢違言。親佞遠賢,惡善善惡,此其所以受人蒙蔽而不自覺,洎乎事變演成,頓然改圖,雖日亡羊補牢,猶未為晚。然此種污點須信加拭拂,方能磨去,是否辦到,尚待事實證明。”(胡恭先:《1946年的雅屬事變始末》,原載《涼山文史資料選輯·雅屬事件專輯》)1947年元月,蔣介石派特使張群火速飛成都,向劉文輝傳達他對西康問題的意見:“國共相爭,大局動蕩,東北、西北和魯南戰(zhàn)局緊張,大家都要為黨國利益考慮,必須與西康人民改善關(guān)系,認真對待雅屬事件,如果共產(chǎn)黨乘機在后方插手,出了大問題,中央將對劉失去信心……”劉文輝早已憂心如焚,蔣介石的意見正好幫忙他下臺階。他派人分別邀請了旅居成都的西康名流、學(xué)者、鄉(xiāng)紳、學(xué)生代表以及軍政界人員,到新玉紗街劉文輝公館交換意見,劉文輝態(tài)度誠懇地講話:“釀成這次雅屬事變,對我來說是終生難忘的深刻教訓(xùn),由于平時對部屬管教不嚴,他們確實做了很多對不起民眾的事,我感到很痛心。雖說其中有大小野心家從中挑唆,但我的責任也是不可推諉的。我們川康唇齒相依,不能自己扒開籬笆等狗鉆,現(xiàn)在正值春耕時節(jié),不能延誤農(nóng)時。當前國家多難,重在休養(yǎng)生息,誠懇希望諸位朋友伸出友誼之雙手,以桑梓為重,大力協(xié)助我妥善做好善后工作,把‘軍民交惡’轉(zhuǎn)為‘軍民和睦’。我決心把一些不法不肖的軍政人員清除免職,讓大量西康有志青年參加康政,對參與過雅屬事件的所有人員,決不追究,請他們放心?!?947年3月,劉文輝在雅安舉行了“雅屬行政檢討會”,在雅安的西康省軍政大員、各縣參議會正副議長和寧、雅、康的部分知名人士參加了會議。劉文輝在會上作了痛心疾首的自我檢討,呼吁與會者以大局為重,共謀后方安定局面。經(jīng)過7天的幕前爭吵和幕后交易,會議最終作出了四項決議:一,徹底禁煙;二,不收煙稅;三,軍政人員種煙販煙者以軍法論處;四,推舉了陳耀倫等人上山下鄉(xiāng)招撫私人武裝,同時去各災(zāi)區(qū)發(fā)放賑災(zāi)款。
  雅屬事件后,朱世正經(jīng)多人從中斡旋,終于回到了西康,被劉文輝委任為西康省保安司令部雅、榮、漢聯(lián)防總隊長。但劉、朱之間仍有隔閡,互設(shè)戒心,朱世正急于另謀出路。直到1年多年后,由民盟出面做工作,才使同是民盟會員的劉、朱雙方坐到了一條板凳上,朱世正與劉元琮也在雅安見面,言歸于好,沸騰喧擾了一年多的雅屬事變,這才劃上了一個句號。
  劉文輝有個外號叫“多寶道人”,形容其足智多謀,點子特多,善于料事和用計謀,也善于處理各種人際關(guān)系。但是現(xiàn)在在地處偏遠的西康他卻栽了個大跟頭。由于歷史和地理位置等原因,各種政治勢力在這里糾纏不清,尤其是煙禁開放后,袍哥、土匪、地主、民團、惡霸等各色人等,依仗其擁有的私人武裝橫行,軍民各霸一方,導(dǎo)致西康省形成了一個多政府的混亂狀態(tài)。在錯綜復(fù)雜的局勢面前,“多寶道人”劉文輝的政治智慧也不夠用了

《(民國歷史)第七章經(jīng)營西康》添加時間:2025-05-12;更新時間:2025-06-25



    2025-05-12-10227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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