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你真的來了?”“嗯?!薄拔乙詾槟悴换貋砟?!”頎川用冰冷的手捂住那半開的嘴,覺得這世界瞬間顛倒得無法擺正眼前這個不可一世的人的影子。寒風在耳邊逃逸,留下一段低吟淺唱般的戲謔,帶起她面上的緋紅。誰也想不到,一句輕飄飄的邀請拉開了戲劇般的重逢。
詡喬在這寬廣黑暗的廣場中顯得細挑,刺骨的風在袖管里竄動,斜劉海下微咪的雙眼掃蕩著面前這個窘得想拔腿就跑的女生,幽幽撇下句:“還是那么矮~”天知道頎川的額頭早已布滿黑線,就不能換個開場白!但轉念想,好像每個小學同學都是這么說。心里就稍寬慰了一下,這說明人家惦記你,能準確將你與過去相比較。霎那間覺得這世間萬物只要想開了就好,啊!今晚萬里無云、陽光明媚、風和日麗、春和景明……
“那么,一起走走吧?”“好啊!”
“你為什么會來?”“因為三年不見,有點感興趣。”
頎川的心咯噔一緊,一絲苦笑爬上雙頰,總是對時間這個詞過于敏感。
三年。
二、
四年級時兩人坐了同桌。男嫉妒女學習好,女討厭男靠“美色”博得班主任歡心;男嫌棄女生活簡單,女鄙視男寫小說、彈吉他不務正業(yè);男諷刺女太矮太丑太暴力,女嘲笑男太笨太蠢沒前途……總之一句話,恨不得一轉頭能用眼神瞬間殺死對方,剎那間成灰,飄零在教室上空,絢爛并壯觀著。
六年級老師的一次換座位,結束了看似苦難的生活。他和一個超愛哭的女生坐,她為了接受老師圣旨般的命令去拯救一個差生。反正,誰也沒好過??墒?,從那以后,她發(fā)現(xiàn)抬起看黑板的目光會不自覺落到某人座位上,好像不經意,卻又那么刻意,后來干脆一有空就往哪兒瞟,漸漸地,很多微妙的變化就發(fā)酵在悶熱到散發(fā)著汗臭的空氣里……而他也在課后時常轉過頭,目光相觸時他總會借口語敷衍過去,有時候問“考了幾分?”“課怎么樣?”有時候也只笑笑,然后雙雙低下頭,想從作業(yè)本上找到些什么,腦子里卻只有慢慢的回憶與甜蜜。
三、
“現(xiàn)在還在練吉他嗎?”“在練。”“有沒有去比賽?”“懶得去?!?
頎川有點生氣地瞪著處事消極令人無語卻還自我感覺良好,一副沒事人般的那這張白皙得讓人忍不住伸爪使其破相的臉,細長的睫毛翕動著,目光的盡頭是觸不到的遠方。她一個寒噤,這天,是有些冷。
“那有什么理想?”“上高中,組樂隊?!?
“當初為什么選吉他?”“因為小時候看終極一時覺得吉他很帥!”
音樂,是你的全部。
四、
小學時,詡喬是班里唯一一個會玩樂器的男生,而且是那樣洋氣又高級的吉他。頎川吹的單簧管,敲的小鼓根本就不算什么了。小學,總是各種無聊藝術比賽節(jié)目的發(fā)源地,什么紅歌大賽、小黃鸝歌唱大賽……數(shù)不勝數(shù)。在班主任的大力推薦下,詡喬才肯去彈一首他自己連名字都不記得的什么小夜曲。
那天他穿了黑風衣,黑牛仔褲卻配了雙極不搭的鞋子。暫且忽略不計,放眼看去,還真有那么點~欣賞價值。好吧,直說嘛,就是帥!當那把仿佛閃著金光的吉他落入他手中,插上電箱,撥動琴弦,發(fā)出旋律的剎那。她都傻了,不知是為琴還是為人。也許沒人知曉,踩著小黃凳全神貫注的那個人,就這樣在蹲在窗口偷瞄比賽場內的那個小女生的心上留下了不可抹去的一筆。
五、
詡喬開口問:“噢~你現(xiàn)在還有在看終極嗎?”“沒,競賽題都做不完,再說,也沒什么好看的?!彼瘟嘶文X袋,甩掉了那散落下來的碎發(fā),低下頭盯著腳尖呆呆地應了句:“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愛好吧!”那樣子,真讓人心疼。頎川趕緊收回情緒,故作鎮(zhèn)定地扯開話題:“你現(xiàn)在耳機里是什么歌?”“曾沛慈的《淚了》?!薄昂冒?,你三句話不離終極……”頎川無奈地應著??赡?,你永遠不會知道,《和平分手》的調子一直回旋在她耳邊,單曲循環(huán)。
六、
也許是六年級下學期,即將畢業(yè),班主任也放松了學生,允許在中午午休時聽音樂,自然得,他主管。那段時間蘇打綠剛開始流行,許嵩樂壇小生,徐良剛剛起步……各種在那個年齡無法理解的歌詞掛在每個同學的嘴邊。那些積極的同學就踴躍地到講臺上搜歌,她一向討厭哄鬧的人群,一到中午便將頭埋入厚得過五本教科書的名著里,亦或是午睡,總之懶得搭理他們。幾天過去,孩子們好奇心不那么明顯了,沒人再關注,聽音樂而已。他只好放了首徐良的《和平分手》。她無聊地終于將頭抬起,準備欣賞屬于一個人的絕妙旋律。
“不是說好擁抱過后,誰也不許再次回過頭……”
她輕聲哼唱起來,余光中那左手隔兩個座位的某男也抬起頭來,盯著屏幕發(fā)呆很久,嘴唇動著,似在輕輕合,卻防不及地碰上她火熱的目光,哦不,這是屬于兩人的絕妙旋律。
七、
“小說還在繼續(xù)寫嗎?”“沒有,寫到一半,懶得寫下去了?!?
“對你徹底無語了……”一陣令人心寒的死寂。
眼前閃過畢業(yè)前的那一幕幕,是想在暗示什么么,但年少的無知與莽撞拋棄了原本觸手可得的機會,這世界很小,你不知道下一秒轉身會遇見誰,這世界卻又很大,你也不知道下一秒轉身誰又會消失。人總是這樣,矛盾卻又害怕從矛盾中走出,作繭自縛,狼狽不堪,到頭來只剩下遺憾。
八、
快畢業(yè)時,他瘋狂地迷上了寫小說,武俠的腥風血雨、金戈鐵馬在他腦海中瘋狂演繹,密密麻麻的小字擠滿行與行的間隔,扎堆的男生群里沒有了他的歡聲笑語,只是安靜地做自己世界的主角,廝殺出一片天下。而她始終在啃名著,就差一個電話call向作者把自己也加進去,有時還激動地嘩啦啦流口水,扯著同學的袖管激情澎湃地講個不停。后來,同學就索性贈給兩個一下課空曠教室里就如守門神般端坐的孩子四個字:兩個瘋子。
某日,他大搖大擺地將一本本子甩在她課桌上,留下句:“幫我看看!”被斬斷閱讀思路的她怒火中燒,騰地站起來,氣場雷倒周圍同學,個個內傷到無法自我正常修復,使勁拍著胸口,深呼吸也不敢做作,誰都曉得一場暴風雨即將到來?!皩憘€小說就這么囂張?!班里那么多人為什么只找我一個?!我就偏不看!”便賭氣似地拿起書蓋住自己的臉,假裝閱讀,目光卻只停留在那幾個字上根本沒換行,難道氣傻了?!怎么看不懂?!好吧,書拿反了……后來只知道那本子被后座仰慕他已久的女生拿走了,憑借自身水平,十分認真地把每個錯別字都揪了出來。鬼都知道那小說沒有一點智商的人是根本理不出人物關系的。但迫于后女的要求,勉強看了一遍,被“你思維紊亂”一句話給斃掉了。
九、
捧著手中那杯溫熱的奶茶,盯著口中呼出的白霧氤氳在朦朧的霓虹燈下,漸漸消失散盡,絡繹不絕的車輛略帶刺耳的鳴笛諷刺著兩人各有心思的沉寂。要是就這樣一直走下去,該多好啊!頎川自嘲地笑笑。兩個平行世界從來不會有相交的剎那,誰也不會為誰停留、背叛、改變常規(guī)。就好比正背對彼此,拉開的是兩倍行走的距離,沒有人舍得回頭,害怕看到的只有那難辨的模糊背影,嵌進人海里就再也找不到了,他們都要保持最后那份高姿態(tài)的倔強。即使心痛,也絕不落淚。
“我媽來接我了?!睊煜码娫挼乃Z氣平靜,也許預料不到第一次相遇也是最后一次?!澳敲啃瞧诘倪@個時候能到嗎?”“額,好吧?!表牬ǖ男睦镉行┬〖?,回家的路上都快飛起來了,但那以后每個夜闌人靜的夜晚回憶起來總是覺得太傻太天真,計劃永遠趕不上變化。
后來訂好的兩次,他都爽約,理由簡單卻好像迫不得已。她獨自一人被拋在陌生人投來的目光中,大年三十,鞭炮聲、孔明燈映照一張張笑得燦爛的臉龐,冰涼的淚珠卻滾落她雙頰,嗆鼻的pm2.5也許就是煙的味道,讓人麻痹,讓人心碎。耳機里的《淚了》像是低聲囈語的安慰,這就是十六歲的新年。整個城市上空,坐在閃著微弱黃光的燈柱旁哭泣的女生,懷抱自己,將自己融成一個點,一個微乎其微的點,一眨眼,便再也看不見了。
十、
曾經,他的網名叫空城,她的網名叫城空。
曾經,她的個性簽名這樣寫道:守一座空城,等一位舊人。
他也許永遠不會知道,她原本打算在十六歲到來之際的那個夜晚告訴他:“有句話我等了四年三個月零十二天,也就是1562天,37488個小時2249280分鐘,134956800秒,現(xiàn)在,我要告訴你:我喜歡你!”
早已將這串冗長數(shù)字熟爛于心的她想用特別的方式讓他時刻記住,但是他可能再也沒有機會聽到了。
他叫石詡喬,她叫莫頎川。巧合總是不經意發(fā)生,當她將這兩個能瞬間報出第幾筆是橫豎撇捺的名字在草稿本上不下萬遍涂鴉后才猛然發(fā)現(xiàn),把它們連起來就是“其實川莫喬不許”,但他可能永遠也不會明白了。
煢煢孑立,形影相吊。
頎川還是笑了,笑是最好的偽裝,她苦澀地笑著笑著就淚了,濕潮的眸子底下是一座碩大的空城,也許又是一個四年三個月零十二天,但她默默答應自己會始終憑欄倚靠,等待舊人歸來,等待著盛大世間中微小,卻足以使她世界春暖花開的力量,來填補在歲月無情抹殺中仍舊存在的那份城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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