灶臺上雜亂的擺放著幾只缺了口的瓷碗，碗邊沾著一片熟了的野菜葉，大鍋里還有少許菜湯冒著熱氣，一位白發(fā)蒼蒼的老人拄著拐杖坐在灶孔前，兩手僵硬的放在灶孔外。她艱難的彎下腰，在柴屑堆成小山的地上尋找一根稱手的小木棍，好掏掏灶孔里還散發(fā)著熱氣的炭灰。炭灰的上面被麥稈灰燼厚厚的壓著，里面的熱氣難以像屋外的寒風(fēng)一樣刺透老人的老繭滿布的手。
一陣摸索后，老人找到一根干枯的桑樹棍，她麻利的握著小棍的一端，對準灶孔一陣猛掏。炭灰上的麥稈會被她熟練地掏開，獻出明明明滅的炭火，火光像老人眼里迥異的眼神般燃燒著。她看著炭火，似乎忘記了屋外寒風(fēng)呼呼，已經(jīng)刮掉了窗上的一層薄紙，冷風(fēng)順著薄紙剩下的輪廓，急急地灌入小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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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打了一個冷顫，全身不停地哆嗦著，破爛的袖口上垂釣著的布條像矛頭上的纓絡(luò)，似乎在裝飾老人像鋒利的刀槍一樣的手。如果她的手正能像刀劍一樣鋒利，老人決不會在這寒冬中噤若寒蟬。她嘟囔著嘴，嘴里吐著模糊的口音，聽不清她老人具體在說什么？也許是在咒罵這個鬼天氣，也許是在教育因為寒冷而躲在她腳下的貓。
貓的毛發(fā)有些骯臟，像狗毛一樣粗糙，一點也不能抵擋嚴寒。貓弓著身子，不時喵的叫一聲，以討老人的喜歡。老人似乎并不怎么看重她，而是繼續(xù)佝僂著身子，盡量的拉近與閃著火光的炭灰的距離。貓的鳴叫聲越來越尖銳，越來越悲楚，越來越哀婉。老人不理不問，一改往日用手撫摸貓毛發(fā)的作風(fēng)。
貓懷著失落的心情，繼續(xù)用身子摩擦著老人的腳，老人感到一股股溫暖從貓的身體上傳來。因風(fēng)濕病疼痛不已的左腳稍感舒適，老人感激的看著貓，然后站起身，用木勺在鍋里舀了兩勺野菜湯盛在一個破碗里。貓麻木的身體緩慢的向破碗靠近，然后繞著破碗轉(zhuǎn)了兩圈，湊近嗅了嗅，無趣的掉過頭，埋怨的看著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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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見貓還嫌棄自己這僅有的口糧，氣憤的用手中的拐棍輕輕地敲打著貓的屁股。貓見自己的老主人真的發(fā)怒了，只好委屈的叫了兩聲后便縱身一跳，便消失在窗戶上。老人木訥的看著窗戶，嘴里詛咒著這只不知好歹的貓，陪伴了自己這么多年，竟然依然如此驕狂。
老人邁著步履，走到背后，慢慢地打開門扣，人后拖著啥呀蒼老的聲音對著茫茫的雪地喚了數(shù)聲，只見一只瘦弱的黃狗搖著尾巴向老人跑來。黃狗已十歲有余，算是狗中的老狗了。它忠誠，不像機靈的貓那樣狡猾。在它眼里，老人就是它的一切。換作往年，黃狗能每天在雪地里叼回一只野兔，供老人改善伙食。可今年不同了，它的鼻子不再那么靈敏，四條腿也跑步了那么快了?，F(xiàn)在，黃狗的身體就像嚴冬里的朽木一樣在寒風(fēng)中瑟瑟發(fā)抖。它的皮毛由于年邁，已開始慢慢脫落。甚至有些地方已經(jīng)沒有了毛發(fā)，懂得蒼白的皮肉赤裸在老人眼前。這可能是黃狗因為和其它健壯的野狗爭搶野兔時被對方咬掉的。老人心疼的摸著那些沒有毛發(fā)的地方，黃狗不停的搖擺著尾巴，濕漉漉且溫暖的舌頭舔舐著老人瘦如枯柴的手， 中小學(xué)生學(xué)語文閱讀寫作的好幫手，優(yōu)秀作文網(wǎng)推薦，<A http://www.zequeka.cn>易優(yōu)作文網(wǎng)</a>。
老人的粗糙的手被黃狗粗糙的舌頭舔的有些發(fā)癢，她對著黃狗笑了笑，然后在黃狗骯臟的黑鼻子上吻了一下。狗的鼻孔外流淌著鼻涕，沉重的呼吸聲顯示它已非常蒼老。老人緊緊盯著黃狗的睫毛，她似乎發(fā)現(xiàn)黃狗的睫毛在寒風(fēng)跳著舞。她記得在十年前，黃狗還是毛茸茸的可愛小狗，拖著肥滾滾的身子、搖著尾巴整天跟著她。那時，黃狗的睫毛還很短，非常得黝黑，像她頭上長長的秀發(fā)一般美麗。每當(dāng)看到黃狗可愛調(diào)皮的樣子時，她都會把狗抱起來，在狗的額頭正中親親一吻，吻的瞬間，黃狗的睫毛碰觸到她的睫毛，纏綿的交織在一起，似乎在彼此表達著傾慕之意。
而今，黃狗的睫毛有些斑白，獠牙也不再鋒利，連吠叫也力不從心了。
黃狗顫抖著身體，抖落了身上的一些雪花。老人放進黃狗，然后關(guān)上了舊的發(fā)黑的木門，只聽見吱呀一聲，屋里又恢復(fù)了灰暗。地上破碗里的野菜湯像死亡了似的，不再冒著騰騰熱氣。饑餓的黃狗到破碗前，嗅了一嗅，像貓一樣無奈的徘徊在原地。 易優(yōu)作文網(wǎng)，中小學(xué)學(xué)生學(xué)作文的好網(wǎng)站（http://www.zequeka.cn）
黃狗似乎嗅出了野菜湯中死亡的氣息，它知道這湯的味道里夾雜著苦澀的砒霜。它有些為難，汪汪的對著老人狂吠。
老人犀利的目光透過從屋外射進來的幾許雪光，看到了黃狗眼角新鮮的眼淚。
灶孔里的炭火越來越熱，老人身體吸收的熱氣越來越少，她開始打噴嚏，鼻涕懸吊在人中，她無奈的抬起衣袖擦掉鼻涕。老人在身后抓起一把枯草，往灶孔里扔，不到片刻，濃濃的煙霧從灶里往外灌。老人長著只剩下數(shù)顆牙的嘴上下閉合著，說話間還會不小心帶出一些唾沫。有時唾沫回落在污垢滿布的灶臺上，有時會落在狗的尾巴上，有時回落在貓的睫毛上。
貓的睫毛有些短，沒有了狗睫毛的粗壯和威望，多少失了貓的威嚴。因為睫毛短細，貓會經(jīng)常自卑的趴在屋頂喵喵的叫，吵得老人和狗整夜不得安穩(wěn)。因此，老人對貓不像對狗那樣溺愛，而只是把它當(dāng)做了填補寂寞缺陷的伴侶。 易優(yōu)作文網(wǎng)名師改作文（http://www.zequeka.cn/jiaoshoulanmu/ ）,易優(yōu)作文評分系統(tǒng)，易優(yōu)作文打分系統(tǒng)。
貓會經(jīng)常在老人的懷里沉睡，這是它向黃狗炫耀的資本，它可以在老人的懷里自由的擺著睡姿，有時側(cè)臥，有時斜臥。在老人的懷里，它偶爾會用爪頑皮的玩耍著老人胸前的那朵繡花。
繡花是黃狗的主人贈送的，如今黃狗的主人已長眠大地，與屋外的寒雪融為一體。老人相信，那些美麗的雪花會為它把整個世界雕刻成睫毛。到底要雕刻什么睫毛呢？老人躊躇不已，為難的思索著。平日里，狗是忠誠的，嘴較笨拙，屬于憨厚型的。至于貓呢?它是一只聰明狡猾的貓，懂得怎樣抓住老人的弱點，準確的迎合老人的意愿，是一個聰明的奉承高手。
思索良久，灶里的灰燼變成了溫柔，只有靜下心才能感覺到那若有若無的溫暖。老人伸回手，抬起左袖，擦拭著眼角淤積的眼屎。
貓似乎耐不住屋外的風(fēng)寒，急匆匆的從窗戶跳進，帶進幾許更冷的寒風(fēng)。老人咳嗽了一聲，漠然的看著貓的睫毛。貓的睫毛上沾著一朵雪花，一朵未凋謝的雪花。老人能想象到貓的睫毛在屋外是怎樣和雪花共舞的？貓的睫毛向上一翹，雪花便在睫毛的頂部華麗的旋轉(zhuǎn)一圈，貓的睫毛拖著沉重的韻味慢慢地向妖艷的雪花靠近，雪花的白剎那間凍僵了貓遲疑的眼神。此后，雪花被貓的氣息融化成一滴冰冷的雪水，而睫毛依然在天空下迎風(fēng)跳舞。
老人把目光轉(zhuǎn)向安靜的呆在墻角的黃狗，它眼上的睫毛有些發(fā)白，白睫毛在灰暗的屋里閃爍著雪花的光，似乎是在跳舞。老人離開不再散發(fā)熱氣的灶孔，挪動著腳步，像睫毛一樣跳著舞。無精打采的貓狗慢慢地向她靠近，狗舔著老人裸露在鞋外的腳趾，貓用柔軟的毛發(fā)摩擦著老人患風(fēng)濕病的腿。
老人走近灶臺，用木勺為自己舀了兩勺還有余熱的野菜湯，她端起野菜湯，慢慢地往嘴邊送。一口，兩口，三口...兩勺野菜湯與老人合二為一，成為了老人最后的送別者。老人哆嗦著，靠著墻的身體緩緩地向下滑動，最后砰的一聲，屋里靜了，也更黯淡了。
貓狗悲憫的看著老人倒下的身體，眼角溢出苦澀的珠淚。狗旺旺的哀嚎著，貓嗚嗚的哀泣著，屋里頓時成為了這個冬天最喧鬧的凈土。貓狗不約而同的走向地上的破碗，和睦的共飲著這一碗只有野菜味的水湯。
貓狗慢慢地向老人溫?zé)岬氖w走去，然后一起依偎在老人的懷里。這時，一股更強的寒風(fēng)吹開了門，吹拂著老人緊閉雙眼上的睫毛。老人的睫毛在寒風(fēng)中舞動著蒼老的身軀，完全失了美妙的韻味。
貓比黃狗先斷氣，只見它呼出來最后一口氣息后，便靜靜的躺在地上。它的身體會慢慢僵硬，直到它的睫毛不再跳舞時，它才能回到老人溫暖的懷抱。緊挨著的黃狗由于身體要龐大一些，所以依然痛苦的躺在老人的懷里回憶著自己的一生。
黃狗吐出曾經(jīng)無數(shù)次舔舐過老人的舌頭，然后慢慢地閉上眼，就在它死去的前一秒，它清晰的看見老人的睫毛跳著自己曾經(jīng)跳過的舞...
屋外的雪花在寒風(fēng)的驅(qū)趕下，極不情愿的從窗戶飛來進來，然后像流星一樣隕落在了老人、黃狗和貓的睫毛，然后灰溜溜的化成了一滴珠淚，掛在了老人的眼角。
二零一二年十一月六日，成都，竹鴻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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