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找
她是一個乖巧聰敏的女孩,大人們都這么說。
那時的她只有三歲,卻可以落落大方的站在舞臺上,就像一個習慣了萬眾矚目的明星,她的笑容明亮,面對臺下一雙雙陌生的眼睛,從容的背誦《醉翁亭記》。那是陽光為她鐫刻下的第一個印象,自信耀眼的讓人不由側(cè)目。
六歲,她第一次來到繁華的不夜城。她清澈的目光投向這個忙碌的城市,心里帶一點緊張,一點害怕,還有很多興奮。
她插班進了一年級,站在講臺上恍恍惚惚仿佛又回到了舞臺上一般,她的眼里跳躍著閃亮的光點。因為活潑熱心,她和班級里的小朋友很快打成一片;因為聰明伶俐,她被老師委以重任,成為數(shù)學課代表。每天清晨,她像是只靈巧的小鹿穿梭在辦公室與班級之間,仿若是林間被眷顧的精靈。單純天真的笑容在她的臉綻開明艷的花朵,沒有人懷疑,她長大以后一定會是個討人喜歡的可愛女孩。
一切美好在二年級下半學期被打碎,作為數(shù)學課代表的她遺落了練習本。她揣著一顆驚慌失措的心翻遍了書桌,沒有,沒有,是不是拉在家里了?她焦急的鼻尖冒汗,只好告訴老師自己的本子可能丟在家里了,老師點點頭表示理解,親切的笑。
結(jié)果總是不盡如人意,家里也沒有,練習本像是從世界消失了。一天,兩天……老師的表情越來越冷凝,笑容越來越寡淡。終于有一天,她怯怯地告訴老師自己的本子好像丟了,老師點點頭,冷淡的笑。
在數(shù)學課上她被老師點名批評,并且被卸職。聽著老師的話她心里感覺很奇怪,漲漲的酸酸的,仿佛有什么東西在撕扯自己的心呢……不可以流淚,不能委屈的哭,那樣自己就輸了,她這么告訴自己?;艁y中,書本被全部掀翻在地,散落了一地慘白,宛若她的臉色。
一個星期后,她驚喜的在書柜的角落里發(fā)現(xiàn)了已經(jīng)蒙灰的練習本,她興奮地跑到老師辦公室,卻只是看到老師冷冷的瞥她一眼:你的作業(yè)為什么沒補上?老師這么問她。她愣了愣,我……她說不出話,她這么興奮的跑過來,想要的是什么呢?尚還幼稚的她并不知道自己這樣究竟代表什么,她只知道,老師那冷淡的一樣讓她難過。
有什么變了。她害怕這樣的改變,她想要找到回到過去的路??墒?,沒有用,無論自己再怎么努力,老師也不再信任她了。她一時的粗心,毀掉了她在老師心目里的印象。她看了看窗外明媚的金色陽光,不知為什么,覺得心里好冷好冷。小小的她忽然明白了,改變的事情,就回不去了,永遠也回不去了。
她的數(shù)學變差,越來越差,老師的眼神也越來越冷淡。忘帶作業(yè),漏寫作業(yè),甚至不寫作業(yè)。她變得越來越陌生,曾經(jīng)那個乖乖巧巧的聰敏女孩再也沒有了逼人的靈氣,只有一雙越來越無神暗淡的眼睛。
只是無論有再大的委屈,她也沒有哭過。不能哭,如果哭了就輸了??蘖?,就會模糊眼睛,就不能在黑暗中尋找到自己所期盼的光明。
唯一能讓她感到安慰的,是每個晚上都能用自己的筆寫下自己華美的想象,美麗的天堂景象為被她用文字勾勒出來。所有的痛苦、希望、迷茫、淚水,都被她用文字繪成了纏綿的畫面。那些仿若是夜空中永不可及的夢幻語句,成了她唯一的慰藉。
她不愿意讓父母知道自己的女兒已經(jīng)淪落到這種地步,卻終究瞞不住。父母失望的眼神在那一刻讓她忍不住憎恨老師,憎恨學校,憎恨這個世界。
憎恨的種子埋下,是不是就難以再拔除?
日子一天天從她的指縫間飄走,從小學到初中,很多都變了。學校成了她的噩夢,數(shù)學成了令她恐懼的魔鬼。然而,她卻在這無邊的黑暗里尋找到了一縷光明,語文老師發(fā)現(xiàn)她在文學方面很有才華,推薦她參加了作文比賽。
語文老師對她微笑,說,加油,我相信你。你有才華,你的人生不應(yīng)該被自己束縛,去追尋自己的夢想,總有一天會成功的。
當一張薄薄的獎狀被遞到她手里,陽光仿佛一下子被壓抑太久終于扯破了烏云一股腦的傾瀉下來,照亮了整顆心。好久違的溫暖。
那一刻,她終于忍不住流下眼淚。
其實,她只是想要有個人將她從那場噩夢里拉出來而已,其實,她只是在尋找一縷能射入心底的陽光而已。
她終于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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