聾四同志(小小說)
■樵夫
那些年,漢江平原上那些泛著碧波溢著綠浪的莊稼,凡是能上嘴的東西,既要防止牲畜糟踏,更怕有人偷。一到夏未秋初,隊里都得選派一些洲佬棍。
聾四兩歲那年得腦膜炎留下了殘疾。你喊收工,他會聽成刮風(fēng)。只能說幾句囫圇話,而且有點結(jié)巴。已經(jīng)二十老幾的漢子,還是光棍一條,沒有任何拖累,自然是洲佬棍的最理想人選之一。
這年,玉米秀出流蘇般的暗紅與白金色的胡須時,隊上派聾四看守石家灘那片雜交高粱和苞米地,百十畝的秋地一眼望不著邊際兒。
人說,耳聰目明,這聾四雖兩耳很背,反應(yīng)比較遲緩,但屬后天的病,一雙眼卻滴溜溜的,很有神兒。
這天,隊上的女社員在緊挨苞米地的棉花田里鋤草,不時地就有三三兩兩地鉆進(jìn)苞米稞里去“方便”。聾四就遠(yuǎn)遠(yuǎn)地盯著,只要看見苞米天花桿狠勁晃動,就斷喝一聲闖了進(jìn)去。大姑娘們嚇得像驚悸的雀兒“嘰嘰喳喳”地散了去,那些婆娘們卻嘻嘻哈哈一邊給聾四擠眉眼,一邊不慌不忙地把掰好的苞米棒子直往懷里揣。聾四高舉著木棒威逼她們,“把苞米棒子倒——倒出來!”那些婆娘們索性毫不忌諱地敞開褂子,露出兩個亂顫的奶子,臊得聾四捂住臉逃也似的跑出苞米地。棉花地里、苞米稞里就涌出了一陣陣“哈哈哈哈”的浪笑聲。
聾四再轉(zhuǎn)回去看時,苞米地里就狼籍一片,除了幾灘濕漉漉的尿跡外,就是東一堆西一堆的苞米衣子。他頓時傻了眼,忙急急火火地找隊長反映。隊長瞪著眼睛,聾四挎了褲子連比帶劃地操著村婦們的動作,嘴里還“嘶——嘶——”地弄出尿尿的聲響來。隊長不知所云,頭搖得像撥浪鼓。聾四就拽著隊長到苞米地里去看現(xiàn)場。隊長明白了幾分,就大聲呵斥,問:“哪個搞的,哪個搞的?扯球蛋!”聾四就指著棉花田里的那些女人,“栓柱家的,二狗的婆娘,還有——”隊長一巴掌煽了聾四一個趔趄,“究竟是哪個?”聾四,“她,她——”的沒個完兒。隊長嘻嘻哈哈地邁著個八字步走了,丟給了聾四一個背影。
六、七月的天,地里烤得就像一個大蒸籠。聾四咽不下這口氣,就成天貓在地里,想抓個現(xiàn)行。不一會兒,一群割草的半大小子見四周無人便餓狼撲食般沖進(jìn)雜交高梁地“呼啦啦”地砍開了。聾四怒吼一聲奔過去,老鷹抓小雞似地捉住一個小不點兒,連同糟踏的高梁穗子一起,拎到了駐村工作組里。工作組長小白一咋唬,那個娃兒就一五一十地供出了同伙。收工時,工作組立馬召開社員大會進(jìn)行了公開處理,扣了各家的10個工分。末了,小白同志還號召社員們都要向聾四同志學(xué)習(xí)、向聾四同志看齊,維護社會主義集體利益。
打這以后村上的大人娃兒都管聾四叫“聾四同志”。
又一日,輪到婦女們到棉花地里打枝摸丫。女人們前腳進(jìn)苞米地,聾四同志就后腳跟著去。女人們挎了褲子,丟給聾四白生生的屁股蛋子,聾四就嘻笑著掏出雀雀來比劃,女人便大驚失色“啊喲”一聲,擼了褲子手忙腳亂地竄了出來,大罵聾四“缺德鬼”“短陽壽的”“斷子絕孫的家伙”。那些跟腚的小不點們也扯起嗓子遠(yuǎn)遠(yuǎn)地唱著:
豌豆角——蠶豆角——過去過來摘幾個;
洲佬棍——莫打我——給你的娃兒帶兩個。
聾四反正也聽不見,呲著牙、咧著嘴看著那些娘們陰笑,“看哪個狗日的誰再敢搞破——破壞!”
晚上,聾四回到家里,他娘操起掃帚劈頭蓋臉地追打他,“打死你這個不成器的東西!”
聾四腦門上的青筋像蚯蚓一拱一拱似的,“誰讓那臭婆娘偷——偷糧食。她們吃了,大伙兒吃——吃球去呀?”
娘瞅著曬得像黑牯牛似的兒子,眼前就潮濕了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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