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逃亡生活
一
送走馬書記后，小寶他們心里卸下一副重?fù)?dān)。他們躺在草叢上，想著下一步怎么辦？天藍(lán)得恬靜無比，連一縷白云的羽毛也不曾飄過。四周翠綠的樹叢里，不時傳來布谷鳥清麗婉轉(zhuǎn)的鳴音。草叢里的蛐蛐開始了彈唱，漫野的蛙聲渲染著大青蛙渾厚的嗓音和小青蛙稚嫩的和聲，這一高一低飄逸悠揚(yáng)美妙的合唱里，加上遠(yuǎn)處兩三聲犬吠的點(diǎn)綴，完美得醉人心魂。野花的清香乘著清風(fēng)悄悄送進(jìn)懷里。望著大自然的單純，想起了小莉受傷的慘狀，勾起了他們對她的思念，同時也勾起了對兇者的憎恨情緒。他們心里暗想：“我們不應(yīng)該讓淚水模糊了雙眼，該讓魔鬼造的孽用十倍的血償還！”
小胖子說：“我們回村吧，我想俺娘了?！?
小寶搖搖頭說：“他們抓不到馬書記，一定會拿我們開刀。斜眼貓已經(jīng)暴露了，他們很快會想到我們身上，回去十分危險。”
斜眼貓說：“是呀，聽說他們正找我呢，而且懷疑上了我們。”
“長頸鹿”發(fā)愁地說：“我們應(yīng)該想法藏起來。但藏到哪里呢，什么時候是個頭呀?！?
小寶說：“馬書記不是告訴我們，黨和國家不會容許混亂長期維持下去的?！?
斜眼貓若有所思地說：“我倒有個主意，不知你們同意不同意？”
小寶說：“說說看?！?
斜眼貓說：“王爺爺那里很背，沒人知道，我們可以藏到他那里去。”
小胖子說：“好是好，可是吃的住的，都是問題?！?
小寶說：“問題不大，夏天隨便找個地方一躺就行，吃的也好解決，山里到處是水果，河里還有魚蝦，林子里有野雞、兔子。你們先去他那里，我回家把釣魚的東西拿來隨后去找你們?！鄙塘亢煤?，立即開始行動?；锇閭兂霭l(fā)了，小寶打算天黑時再回村里。
這幾天馬莊鬧翻了天，追捕隊(duì)抓不到馬書記，想起了這些孩子，他們知道“斜眼貓”回家拿東西一定是給馬書記送的，另外還聽說其他孩子也回過家無緣無故消失了，還掌握馬小寶是他們的頭頭。于是他們把孩子的家屬抓起來審問。突擊審訊從傍晚開始，一直到第二天天亮結(jié)束。通過一夜突審，在麻子主任的配合下，案情基本搞清了。根據(jù)初步掌握的證據(jù)，第二天決定對這些孩子采取刑事拘留措施。但找不到人，于是追捕隊(duì)分成兩條線行動：一部分人進(jìn)山繼續(xù)追捕；另一部分人留在村里守候，一方面繼續(xù)調(diào)查取證、搜查，另一方面布下天羅地網(wǎng)，等魚上鉤。
這次追捕警車也出動了，數(shù)輛警車鳴著警笛飛馳而過，路上行人紛紛閃避，弄得人心惶惶。好像讓人想起解放前的白色恐怖。
這一切小寶并不知道，夜里他悄悄地潛回家，小心翼翼地站在胡同口看看門口有沒有人。發(fā)現(xiàn)沒人，試探著走了過去。近前一看，見院門大開，門口內(nèi)外打掃得干干凈凈?？雌饋硪磺泻苷?。他在院門口外猶豫了一下，正考慮怎么個進(jìn)門法，忽聽得從院里傳來一聲叫喊：“抓住他！”他撒腿就跑，但被截住了頭，大喝一聲：“哪里跑？”。幾個人前呼后擁把他抓起來。
他憤怒地瞪著眼望著抓自己的人，剛想問為什么的話語，可嘴巴剛一張開，一陣拳打腳踢，使他全身頓時傳來一陣劇痛。緊接著又是幾聲“噼里啪啦”巴掌聲，一瞬間只覺得雙眼一陣劇痛，全身被那陣脆響震得發(fā)麻。幾乎是連反應(yīng)都還沒來得及，就被結(jié)結(jié)實(shí)實(shí)地捆住，扔到汽車上，眼睛被破布捂得嚴(yán)嚴(yán)的，汽車飛馳而去。
他被抓起來以后被關(guān)在不知什么地方，看見他們過來，馬小寶表示大聲抗議：“你們憑什么胡亂抓人！”但他們不理不睬。當(dāng)晚有兩個人把著門。除了大小便，不許他來回走動。一個人走進(jìn)來找他談話，問他：“馬建國在哪里？”他說：“我怎么會知道？”然后扭頭不理他，有時雙方怒目對峙很久。一連兩天，只要他們找他談話，他就表示抗議。兩個夜晚，他很少睡覺，他雖然不知關(guān)在什么地方，耳畔不時傳來其他房間被審訊者撕心裂肺的哭喊聲。他明白，一定是他們私設(shè)的監(jiān)獄，他知道被他們抓進(jìn)來的人，不死也要褪層皮。但他們暫時對他沒有動大刑，大概是想從他嘴里掏出東西再說。面對這種情況，他在苦苦思索一個尋機(jī)逃出牢籠的辦法。第三天晚上，他依然不說話，突然沖進(jìn)來四五個暴徒圍起他來一陣毒打。他們幾拳就將他打倒在地，然后再拉起來再打倒在地，有一個人甚至用穿的鞋底踢他的臉，頓時鮮血淋漓，另一個人則以他碩大的拳頭猛擊他的前胸后背。他們并邊打邊說：“說！馬建國在哪里？”他們一定要他說出來，并大聲說：“再不說我們要采取‘革命行動’了?！碧鞝?，剛才還不算“革命行動”。
天氣已經(jīng)非常炎熱，關(guān)他的房子窗子向東開，從早晨開始就接受強(qiáng)烈陽光的照射，十多平方米的小房酷熱難耐，尤其到了晚上，曬了一天的小房內(nèi)本來氣溫就高，再將門窗關(guān)死，空氣不流通，溫度更高，這使他每天都汗流浹背。看管他的人假腥腥地對他說：“你何必這樣活受罪？說出來不是什么事都沒有了。反正每時每刻都看著你，想跑也跑不出去?！钡麄儾桓蚁滤朗执蛩?，害怕打死他了，斷了線索，找不到馬書記。甚至白天還叫他出門放放風(fēng)。
他趁出來的時間，仔細(xì)看了看周圍的環(huán)境：院子南北長大約30米，東西寬大約20米，東、西、北3面皆有鄰居。院子南側(cè)院墻低，院外是一條東西向小路。路面比院子地面低半米，路況極差，平時行人甚少。院內(nèi)唯一的建筑物是幾間小西屋，此外是幾棵大樹和滿院荒草。屋檐高2米，低矮破漏，荒草覆蓋。房門口在南側(cè)墻上，北墻有一個小后窗，窗口坐在西鄰家院內(nèi)。關(guān)他的屋和隔壁屋中間隔著一道60公分高的半壁墻。從外面看屋門口北側(cè)有一個灶臺，灶臺旁邊放著一只風(fēng)箱。灶臺與那一間屋里的土炕緊相連，。實(shí)際上兩間屋相通。灶臺的西、南、東三面屬于正面地，其中西南方向一側(cè)空場略大一些，里面放著一張方形矮腿小桌，桌上擺著4個菜碟、一個空酒瓶、兩雙筷子和兩只茶碗，大概是他們吃飯的地方。小桌的西側(cè)靠近墻根處，放著一只洗臉盆，旁邊堆積著一些雜物。墻壁上可見到密密麻麻噴濺的血跡?？赐炅宋輧?nèi)，他又看看院子。在屋門口東北方向七八米處有一個大坑，坑口直徑大約在2米左右，深度至少1米半。他對看他的人說：“在屋里睡覺，太熱，晚上是不是敞開門吹吹風(fēng)。”那人說：“那可不行，你跑了怎么辦？”他說：“你看門口一天24小時都有看門的，我能跑出去嗎？你再看四周有墻，我一個孩子能爬過去嗎？再說，你晚上睡覺，將行軍床橫在門口，我要從你身上邁過去，你能不覺察嗎？”他見他說得有道理，又是個孩子，并且每天都老老實(shí)實(shí)地服從他的管理，慢慢的對他逃跑的警惕性越來越低了。大小便原來前后跟著他，現(xiàn)在因?yàn)閹x他住的屋近，他也懶得跟著，只坐在門口盯著看。
晚上小寶躺在床上想：“大門24小時有人站崗，從那里不可能出去。院子的南面西面是鄰居，不可能找到逃出去的路。東面是一面墻，跨過去就是大街，是個可供選擇的逃跑路線，但由于墻太高，沒有飛檐走壁的本事是不可能跨越的。唯一可能的出逃路線是北面的院墻，這里的墻較低，有個廁所，依墻外面還有個棚子，如果趁解手上到棚頂再翻越北墻就比較容易了?！卑滋焖么笮”愕臋C(jī)會對這個棚子進(jìn)行了仔細(xì)觀察，發(fā)現(xiàn)這個棚子比較牢固，可以作為上墻的跳板，而從廁所的窗子上可以輕而易舉地攀上車棚。只要能夠從關(guān)他的房間出來，再從廁所窗子攀上車棚，越過北墻就是一條小街，出了街，就是開闊地，可以向任何一個方向逃跑了。晚上他聽見看守輕微的呼嚕聲，于是小心翼翼地起身，提著鞋，透過的微弱的月光，躡手躡腳幾乎不出聲音地赤足從睡在行軍床上的那人身上邁了過去。然后，又幾乎不出聲音地向廁所走去，突然他發(fā)現(xiàn)有人起夜，他急忙跳進(jìn)坑里。等那人辦完事回到屋里，他潛入廁所，穿上鞋，從廁所窗戶攀到外面棚上。正在他快步向前走時，車棚不堪負(fù)重，一只腳踏了一個窟窿。也是急中生智，他迅速躺倒在車棚上，滾到了棚子邊?？辞辶讼旅娴牡孛?，選一個安全的落地點(diǎn)跳下來。小街連路燈都沒有，下面黑乎乎地什么也看不清。更有利于逃跑。
他飛快地跑出小街，向前飛奔。由于天黑他沒注意前面有個深坑，跑到跟前，已停不住腳，只好跳了下去。由于太高，坑旁有棵小樹，褲子掛在樹枝上，劃了一個洞。由于落地時沒有雙腳同時著地，先著地的右腳崴了。當(dāng)時感到右腳很疼，他擔(dān)心腳腕骨折，果真如此就逃不掉了。他趕緊摸了一下右腳腕和右腳，發(fā)現(xiàn)沒有骨折。站起來走了幾步，感到雖然右腳很疼，但勉強(qiáng)還能走路，活動了一會，疼痛慢慢消失了。于是蹬著坑沿的凹處，爬了上來。這時他聽見一聲大叫：“小寶跑了！快起來抓他！”在身后不遠(yuǎn)處，一群人牽著一條狼狗追來。
他拼命地跑著，由于天太早有些冷，他一邊跑一邊遏制不住想打噴嚏。他一直用手緊緊地捂住嘴，這樣使他奔跑的姿勢顯得極為怪異。突然，他被什么拌倒了，他松開手低頭一看，手中滿是鮮血，嘴里的血也不斷地涌出，他想捂住，但怎么也捂不住，像是嘔吐一般，他拼命地吞咽幾下，這才止住。感到頭有些暈。
他掙扎著站起來，踉踉蹌蹌繼續(xù)向前跑。后面的人開槍了，響起一陣子彈的盲目射擊聲，但沒被打中。追兵已近，他碰到一個大門，想躲進(jìn)去，但怕遇到壞人，來個“甕中捉鱉”。他本想繼續(xù)跑，但大概因?yàn)樗ち讼?，頭一暈倒在地下。他迷迷糊糊聽見輕輕拉門聲，出來一個人。猛一低頭，只見地上趴著一個人，正是僥幸逃跑的小寶。來人一驚，喊道：“小寶！”
趴在門口的小寶勉強(qiáng)抬起頭來，只見他臉色發(fā)青，嘴上有血，甚至眼睛中也有一絲暗青色。
來人問：“小寶，怎么回事？你……怎么了？”
他伸手拉起小寶，把他拽進(jìn)屋里，小寶想說什么，那人捂住他的嘴小聲說：“不要吭聲，我是小麻，外面追得正緊，別暴露了。”
后面的人追近了，發(fā)現(xiàn)前面是一片樹林，以為他躲進(jìn)樹林，追了過去。
二
小麻見人已走遠(yuǎn)，才說：“這幾天我聽說你被關(guān)在這里，很著急，一直在想辦法幫你逃出來，但把的太嚴(yán)。沒辦法。剛才我聽見喊你跑了，趕快出來，正好碰見你走投無路，所以把你拉進(jìn)來?！闭f著響起一陣“砰砰”地敲門聲和喊聲：“開門！開門！”小麻說：“壞了！他們發(fā)現(xiàn)人沒影了，又拐了回來！”小寶說：“我趕快逃走吧！”小麻搖頭說：“來不及了，前后左右肯定都被監(jiān)控了！”他思索片刻說：“這樣吧，我家有個地窖，你藏進(jìn)去，我再蓋上柴火?？赡苣芏氵^去?！彼麄兞⒓葱袆悠饋?，剛掩好，門被撞開，人擁進(jìn)來。小麻揉著惺忪的睡眼說：“誰呀，人家正瞌睡哩，怎么這么早就敲門！”來人大聲說：“有人跑進(jìn)你這里沒有？”小麻裝著莫名其妙地說：“什么人，沒見呀，我剛起來，門還沒開?！眮砣苏f：“搜出來你可要負(fù)責(zé)?！?
于是在屋里翻箱倒柜搜起來，連床下也看了一遍，什么也沒搜到，他們灰心喪氣地說：“這么一會，他會跑到哪里去？”說完只好又出去追趕。小麻見人已走遠(yuǎn)，忙拉出小寶說：“趕快走，他們追不到你，天明會大搜捕，到時就危險了！”小寶說：“我現(xiàn)在就跑。”小麻說：“不行，你路不熟，我們一道跑，我掩護(hù)你！”天已大亮，時間已經(jīng)很緊張了，小寶心急火燎地說：“我不能再連累你，我自己跑吧。”小麻說：“什么連累不連累，來不及了！咱倆一起跑，能跑一個是一個！快走！”說完，抓起一個工具包背在身上，快步往外走。小寶愣了一下，跟了出去。
走到街上時，警車呼嘯而過，警笛聲接連不斷，他們已經(jīng)報警。抓住逃犯馬小寶的喊聲不絕于耳。小麻說：“現(xiàn)在公開跑出城已不可能，不遠(yuǎn)處有個下水道，我們只好鉆進(jìn)去，從里面爬出去。”
兩人走過去，掀開陰井蓋，鉆進(jìn)下水道，里面的污水一股惡臭味，水面飄浮著亂七八糟的雜物，里面流著半槽水，管道比較狹窄，直不起腰。幸虧他們是孩子，身材矮小，勉強(qiáng)能通過。小麻在前面探路，小寶在后面緊跟。開始還能蜷縮著前進(jìn)，后來只能靠膝蓋和雙手爬著前進(jìn)。有的地方甚至要肚皮貼著地面爬。管道綜橫交錯，只能憑感覺判斷方向。爬錯了，又像長蟲一樣蠕動著一點(diǎn)一點(diǎn)退回來，重新向另一個方向爬。也不知爬了多久，終于爬到靠河的下水道口。他們拉著邊上的鐵扶手，打開井蓋，看了看外面的動靜，陰井蓋靠著一堵墻。附近山上有個崗哨，警衛(wèi)走來走去，遠(yuǎn)處的探照燈四下里慢慢地晃來晃去，發(fā)出嗡嗡的響聲。原來人從崗哨下方經(jīng)過，只要警衛(wèi)站到崗哨邊緣，向下一看，就能看到他們。只是那警衛(wèi)哪會想到有人從下水道里鉆出來。
小麻移開了井蓋小聲說：“跟我來！快點(diǎn)！我們到山坡上樹林里去！”于是二人縱身從陰井中躍出，突然探照燈照過來，二人趕緊匍匐在地，小寶以為被發(fā)現(xiàn)了，早就傻眼了。小麻小聲說：“不是發(fā)現(xiàn)咱們照過來的，它總是晃來晃去。”他們順著墻根跑了幾步，小麻發(fā)現(xiàn)不對頭，一直跑下去，會跑到哨所。他看到依墻放著一摞磚，對小寶說：“從磚上翻過墻去！”小寶應(yīng)了一聲，二人從磚子上飛速爬過。爬至圍墻邊，向下看了一眼，下面是一個松軟的土坡，只有兩米多高。小麻回頭看了一眼小寶，揮手讓他快跳。二人就毫不猶豫地跳了下去，摔在土坡上，咕嚕咕嚕地往下滾去。他們貼著墻跑至崗哨下方邊上的草叢里，然后躡手躡腳地走進(jìn)樹林。崗哨的看守毫無察覺。小麻抬頭看到探照燈慢慢晃動到他們這里，示意小寶趴在地下，等探照燈晃動過去，他貓起身子，招了招手，示意小寶開始跑，小寶立即跟他跑起來。途中小寶腳下一滑，摔了一跤，但他很機(jī)靈，一咕嚕爬起來，一聲沒吭，繼續(xù)跟著他跑去。警報聲突然異常詭異地響了起來，一個聲音幾乎撕心裂肺一般地怒吼著：“搜查每一個角落！清點(diǎn)所有的犯人！”
原來這里是監(jiān)獄。噼噼啪啪，監(jiān)獄的大燈一盞一盞地亮了起來，探照燈暗了一下，也再次慢慢恢復(fù)了亮度。并向他們晃過來。小麻看到前面有個坑，示意小寶跳下去，二人熟練地爬了過去，一躍而下，暫時藏身。他們聽見監(jiān)獄里有人被警報聲嚇得大叫著：“怎么了！怎么了！警報為什么響起來?！本l(wèi)沖進(jìn)監(jiān)獄樓內(nèi)大吼：“上級來電話，有重要犯人逃跑了！讓我們配合他們搜查每一個角落！”
小麻從坑里面探出頭，四周觀察一番?？陕犚娺h(yuǎn)處隱隱約約的警笛聲。小麻伏在小寶耳邊說：“我們出城了，離馬莊不遠(yuǎn)了?！?
三
追捕隊(duì)找不到馬小寶，還懷疑他藏在附近人家。立刻分頭迅速控制了周邊胡同的所有出入口，逐家搜查。
幾個人拎著槍沖進(jìn)了小麻家。此刻，在檢察院工作的小麻爸剛吃過飯，在客廳內(nèi)正襟危坐，閉目養(yǎng)神，他奇怪一向吃飯積極的小麻跑到哪里去了。
外面?zhèn)鱽砹藥茁晹鄶嗬m(xù)續(xù)的響聲，這聲音在寂靜的清晨里顯得十分奇怪，他想：“大早晨誰會來?！?
他側(cè)耳聽了聽，那聲音又沒有了。他松了口氣，但片刻，那聲音又響了起來，這一次明顯比上一次重，是敲門聲！他知道現(xiàn)在很混亂，會不會是壞人？
他迅速快步走到床邊，拉開褥子。床鋪下面是一把手槍，他“咔嚓”一聲將子彈頂上膛，持槍走到門口。警覺地問道：“誰？”
來人回答：“找人！快開門！”。
此時“砰”地一聲巨響，房門被撞開了，幾個人沖了進(jìn)來，圍住他說：“你家有人進(jìn)來嗎？你孩子呢？”小麻爸莫名其妙說：“剛才還在，我也不知他跑到哪里去了。”來人怒氣沖沖地說：“你孩子涉嫌包庇逃犯，立即找到他！”小麻爸看到來人戴著紅衛(wèi)兵袖頭，氣勢洶洶，不敢吭聲，忙站起來說：“我去喊他?！?
他大街小巷轉(zhuǎn)了一圈，沒有找到，心里很奇怪，回來報告說，沒有找到。但那些人不依不饒，把他拉出去，帶上囚車，準(zhǔn)備帶走。他大聲說：“你們不能亂抓人，我要控告你們！”但來人不由分說，把他押上車，帶走了。他被關(guān)到一個小黑屋里，一個人對他說：“什么時候交出你兒子，什么時候放你?！毙÷榘衷跈z察院工作，弄得臉上很沒面子。他清楚，過去訴到檢察院的案子，弄不清楚，還退回公安局補(bǔ)充調(diào)查，公安局接到退案，尤其是當(dāng)遭到“新手”退卷時，心里更是不服氣，甚至產(chǎn)生抵觸情緒。但又不得不重新調(diào)查。檢察院起訴到法院的案子，審判人員同樣對其百般挑剔。一旦發(fā)現(xiàn)證據(jù)上或口供上有什么問題，毫不留情，寫一份文書就把案卷給他們退回去。這樣起到了互相制約的作用，因?yàn)槟鞘浅绦??？墒乾F(xiàn)在可好，隨隨便便就把他抓起來。他雖然大聲抗議，但無濟(jì)于事。一個檢察官被莫名其妙地關(guān)起來。
小麻和小寶一前一后小心翼翼地走著，害怕弄出動靜被發(fā)現(xiàn)。彎腰走了幾步，遇到一個山洞，洞里有水，便跳到水中，蹚水過去。走到盡頭，突然一陣大雨滂沱，小麻喝了一聲：“天助我也！”回頭對小寶說：“這天對咱們有利，手腳麻利點(diǎn)，跟我來！”說著，他們發(fā)現(xiàn)洞口斜著向上，準(zhǔn)備攀出洞口。隨后，小寶也攀了過來，二人鼓足勇氣，手攀腳蹬，爬出洞口。外面居然是懸崖，二人貼著崖壁不敢換手，慢慢攀到平地。小麻站牢后對小寶說：“把手遞過來！把手遞過來！”受傷后有些虛弱的小寶向下看了一眼，底下深不見底，還是黑蒙蒙一片，他伸出手去，被拉了一把，手腕處雖有大力傳來，但他仍然抓住樹枝，不敢松手，整個人幾乎懸在半空，小麻說：“你松開手，猛一跳就過來了！”小寶咬牙一跳，腳落在平地。受盡折磨的小寶跑了這么久，本來就腦中昏昏沉沉，一口氣強(qiáng)行支撐，剛才使不少勁，又一直將身子露在外面，淋了不少雨，落地后頭疼欲裂，身體也微微顫抖起來。他對小麻說：“你別再管我，送到這里你走吧！”小麻對他低聲說：“咱倆是一根繩上的螞蚱，跑不了你，也蹦不走我，既然一起走，生死就綁在一起了！”小寶感動得熱淚盈眶。
他們鉆進(jìn)密林中，小麻扶著小寶飛快地向前跑著，身后突然槍聲大作，追捕隊(duì)發(fā)現(xiàn)了他們，已經(jīng)追了上來。二人迅速地跑著，跑至盡頭，竟又是一道懸崖的邊沿，離對面山地相隔只有幾米！只見小麻不慌不忙地取下了身上的工具包，拿出繩索，看準(zhǔn)對面懸崖上的一棵老樹，一甩手，將繩索甩了過去，再將這邊的繩子系在懸崖邊的一棵樹上。一切準(zhǔn)備完畢，追兵的聲音已經(jīng)很近了。小麻拿出一個V字型勾索勾在了繩索上，他低聲對小寶說：“抱緊我！”小寶抱住他，兩人向懸崖對面跳去。V字型的勾索緊緊勾在繩索上，兩人迅速沿繩索滑向?qū)γ鎽已?，只聽得耳旁風(fēng)聲呼呼作響。剛跳過去，追兵已到。二人迅速解下皮帶，順繩索滑下懸崖。對方看到下面是萬丈深崖，不敢跳過去，心中一寒，說道：“又讓他跑掉了！繞過去追他們！”
二人下了懸崖，在山里轉(zhuǎn)起來，但迷了路，怎么都轉(zhuǎn)不出來?？粗矍俺啥训氖^，幾乎沒有路。走著走著，小麻突然發(fā)現(xiàn)，前面遠(yuǎn)遠(yuǎn)的一個山崖，崖壁筆直，不像有路的樣子?？吹竭@，二人一下就涼了半截，不過他們實(shí)在是太累了，想坐下歇歇?？墒亲屑?xì)一聽，后面好像還有狗叫，二人想：一定是后面追捕隊(duì)追上來了。哪管前面什么路不路，撒腿就跑。等跑到懸崖邊，繞過一個大石頭后，突然發(fā)現(xiàn)，有一條小路，彎彎曲曲的，似乎通山下，二人的心情，豁然開朗，失望轉(zhuǎn)為喜悅，心想，只要走過了這條路，就能下山了，跑著跑著，繞過一個崖壁，看不清路了。不過二人沒有絲毫懷疑，直接繞過了崖壁那邊，果然還是那條小路繼續(xù)往前通著。但極目遠(yuǎn)望，小麻差點(diǎn)叫出來：“哎呀，媽呀，那地方是什么？”眼前的情況讓小寶呆住了。路的盡頭，一個大的采石場赫然出現(xiàn)在二人的視野里。只是跟普通的采石場不同的是，這個場子最外面一圈周圍布滿了鐵絲網(wǎng)，里面還有高高水泥墻，上面是崗樓，有警察荷槍實(shí)彈，來回巡邏。再仔細(xì)一瞅，墻上紅漆噴的大字：“勞動改造，重新做人。”原來是犯人勞動的地方。小路繞過采石場直通山下，他們躡手躡腳地繞著圍墻走下去，終于走到大路上。
他們實(shí)在跑不動了，準(zhǔn)備在路邊上攔輛車逃出去。想著想著，覺得隱隱約約的能看到遠(yuǎn)處有汽車開來。二人急忙招手。突然聽得旁邊一聲大喝：“馬小寶，哪里逃！”剛才還一個人也沒有的路上，突然從路邊樹叢里沖出了一群警察。
他們扭身鉆進(jìn)林子又往山里跑去，也不管跑在什么地方，只覺得山連山，嶺連嶺，茂密的楊樹、樺樹、椴樹、柞樹……滿山遍嶺。崎嶇的山路隨著山勢，時而寬、時而窄、時而坡、時而陡，曲曲彎彎，翻山越嶺跑呀跑呀。這里行人絕跡，只有孤孤單單的他二人飛跑著。偶爾，從幽深的山谷里傳出幾聲嘎嘎的烏鴉怪叫，偌大的山林顯得更加寂靜、陰森。只身穿行其中未免有些不寒而栗、膽戰(zhàn)心驚。
穿行在這山林里，這坎坷的山路似乎一輩子也走不完。雙腳不知磨出多少血泡。血泡碾破了，淌出粘乎乎的東西，把腳板和襪子、鞋子粘連在一起，每邁一步都鉆心似的疼痛。但仍艱難而疲憊地拖著沉重的雙腿，一瘸一拐地往前跑動……追捕聲漸漸遠(yuǎn)了。
跑著跑著前面出現(xiàn)了一條叉路，穿過叉路，忽然傳來幾聲狗叫，——出現(xiàn)一個“山里村”，他們滿懷希望地向村里走去。
啊，看見房子了！望著那裊裊炊煙，就象久行在沙漠里的駱駝看到了綠洲和清泉那樣驚喜!他們又饑又餓，但更要命的是口渴得要命。
這就是“山里村”：一個只有五座木房子的小村莊座落在林間一塊兒空場上。小寶忍著疼痛，跟著小麻進(jìn)了村，二人走進(jìn)一座簡樸卻干凈的農(nóng)院。屋子是四間，磚瓦結(jié)構(gòu)。院墻是石頭堆砌的，上面夯了層黃土。墻不高，上面長滿了針刺如麻翠綠欲滴的仙人掌。有艷黃色的花朵點(diǎn)綴其間，孤傲地炫耀著饞人的美麗。
院里石凳上坐著一個老婆婆。驚奇地瞪大眼看著兩個孩子，渾身上下像個土人。她正想張嘴問，孩子們先開口了：“老奶奶，我們口渴得要命，想尋口水喝?！崩掀牌藕軣崆?，急忙進(jìn)屋拿出茶壺和茶碗，擺放到院中石榴樹下的小桌子上，招呼喝水。水是純正的清冽甘甜的山泉水。坐在這樣清凈的農(nóng)院里，有嫩綠的樹冠太陽傘般罩在頭上，有清涼的山風(fēng)涼毛巾般輕拂著汗津津的身子，有四處覓食嬉鬧的雞狗鵝鴨環(huán)圍在身前身后。大口大口地喝著山泉水，心里別提多舒坦了。他們覺得那份愜意，那份舒適，比噪音轟響的茶樓酒肆強(qiáng)了十萬八千倍。
老婆婆說：“今天真怪，剛才有警察來盤問。問見到兩個孩子沒有?？汕伤麄冏卟淮髸?，果然你們過來了。像演戲似的。你們是迷路的孩子吧。”二人一聽緊張起來，心想：此處不可久待。只好回答：“我們上山游玩，迷了路。”
老婆婆說：“怪不得警察找你們。”
他們邊喝水邊仔細(xì)觀察了一下院子，房子一溜四間，院子里打掃得干干凈凈，房前掛著十幾串紅紅的辣椒，堆放著锨鋤鎬桶等。門前用鐵鏈子栓著一條黑狗。那黑狗開始見生人進(jìn)來，大叫起來，后見主人熱情地款待他們，就停止了狂吼，代之以輕搖尾巴低聲嘶鳴。
老奶奶說，他們本來住在山下的村子里，因?yàn)橐垂芰肿?，才遷移到這里。他們問此地離山下村子還有多遠(yuǎn)。答，約莫還有四十里的路程。
接著，她走到外面，把手握成喇叭狀，對著四周密林轉(zhuǎn)著圈兒喊起來，“快——來——家——喲——有客人了——”聲音擴(kuò)散在叢林里，遠(yuǎn)處山巒間飄蕩起一波又一波的回響，山里人喊山的嗓子名不虛傳。不一會兒，遠(yuǎn)處又傳來一聲回應(yīng)，響亮如銅鐘，又比奶奶柔和了許多，是女子的聲音：“馬上回去——”。
奶奶說，是兒媳婦，就要回來了。果然，不到一支煙的功夫，樹林里鉆出一個中年山村農(nóng)婦。粗壯的腰身，高挽褲腿，滿臉濕汗，頭頂毛巾，肩扛鋤頭，手拎一個塑料袋子，風(fēng)風(fēng)火火地走來。
奶奶說，家里來貴客哩，并把他們介紹了一下，說迷路到這里。大概山里很少見到人的緣故，女人也很熱情，說款待不周，請諒解。又像奶奶樣手卷喇叭筒朝遠(yuǎn)處密林喊道，“貴——客——上——門——喲，快——死——回——來——”遠(yuǎn)處立即傳來“哎——”的回聲，是男人的聲音。
果然，只一小會兒，男人滿頭大汗地一路小跑過來。二人正貪婪地喝水，院門吱的被推開。一個五大三粗的男人領(lǐng)著一個十幾歲的女孩跨進(jìn)了小院，引得黑狗搖著尾巴殷勤地圍著他們腿邊轉(zhuǎn)圈圈。
男人看到陌生人坐在自家院子里，迷惑眨著眼。老婆婆立馬將剛剛問出的信息一五一十地告訴兒子，男人問：“你們是那莊的，離這遠(yuǎn)嗎？怎么會上山玩迷了路？”小寶告訴他，自己是馬莊的，不常來這一帶。男人高興地說：“我堂兄就在馬莊，是村頭馬向陽家哪戶人家。你們認(rèn)識吧，他小孩叫小生?！毙氄f：“認(rèn)識認(rèn)識，我和他是表兄弟?！蹦腥思泵Υ甏曜约浩焉劝愕氖终?，憨憨地坐下，忙著給他們續(xù)水，并咧開大嘴笑起來，甕聲甕氣地說：“說起來咱們也是親戚哩，我和他是連襟，他是妮兒的表姨夫?！?
接下來，他們受到真誠和熱情的禮遇。男人出其不意地抓住一只在腳邊貪找食物的雞，用草秸縛住扔到院角，殺了，拿進(jìn)屋里。女人嬉笑著拉女兒進(jìn)屋，里面立時傳出鍋碗瓢盆的撞擊聲，煙筒里就有縷縷青煙隨風(fēng)散去。老婆婆更是眉開眼笑，繼續(xù)盤問著小寶的身世祖脈、父母雙親等。
他們想起身告辭，婆婆急忙留他們，男人也走出屋，一把抓住小寶的手腕，如同鐵錮一樣硬而有力。像剛才扔雞似的把他倆拽到杌子上，說到了親戚家不吃飯就走，是嫌怠慢了，還是嫌管不起頓飯，想讓親戚們笑話咱哩。女人和女孩也從鍋屋里奔出來，與老婆婆一左一右地圍在身邊，生怕他們扎翅飛了。
如若再堅(jiān)持走，完全拂逆了一家人的好意。況且一會下山還要仰賴他們領(lǐng)路。于是，就安心地坐下來，任由一家人殺雞的殺雞，做飯的做飯，盤問的盤問。男人端上飯來，還有一瓶白酒。倆個孩子忙說：“我們都不會喝酒?！蹦腥苏f：“那你們吃飯吧，我喝酒。”中國的“國粹”無處不在。
吃完飯，已是午后兩點(diǎn)多種。一家人還想留著住一夜。小寶說，還有事，急著回去。男人說，到馬莊要過河，我用船送過去。已經(jīng)到了傍晚時分，明天我送你們。二人一看天晚了，路又不熟，只好同意。男人聽說，他們的腳磨破了，還拿出紅藥水擦了擦，用干凈布包起來，他們感到舒服了些。晚上他們被安排到一間房里，房子不算寬大，卻收拾得整齊有序。西墻有木棍搭起的床，鋪著干凈的床單，單子上垛著折疊整齊的被子。上面趴臥著一只大花貓，正睡得黑天昏地，還打著均勻的呼嚕。一溜幾個水泥缸沿北墻角一字排開，里面盛著滿滿的米糧。一張方桌擺在屋子中間，桌面的紅漆雖然剝落了不少，但不見有灰塵污垢。
戶外罩起了一層艷彩，是晚霞在西天燃起來。橘紅色的光線扯滿山凹，綴滿稠密的枝椏。嫩綠的葉子被濃妝艷抹起來，他們躺在床上，跑了一天有些暈旋，像一下子進(jìn)入了幻境一般。林里時時傳來山鳥的鳴叫，長一聲，短一聲，急一聲，緩一聲。但聲聲悅耳，妙不可言。他們慢慢地進(jìn)入夢鄉(xiāng)。
第二天男人領(lǐng)著他們到了河邊，看到一艘小船。船是用白鐵皮做的，能容納三、四個人，里面積了一層水。二人不敢上船，男人憨厚地笑道，不防事，不防事！我把水舀掉。待坐好，那船在男人粗壯手臂的搖動下，在風(fēng)輕浪靜的水面上平穩(wěn)地向前行去。
河水很清，在午后陽光的蒸照下，水面氤氳出淡淡的霧氣。又有折射的陽光四下里照過來，刺得人睜不開眼睛。瞇上眼，靜聽船兒擊水的聲響，又有水鳥歡叫的聲音鉆進(jìn)耳朵，引得二人不得不時時微睜雙眼四處亂瞅。
觀察了一會兒劃船的動作，小寶接過男人手中的漿說：“你歇歇，我劃劃試試?！彼麏^力搖動起來。誰知船卻停下來，并晃晃悠悠地掉轉(zhuǎn)了頭腚，左右劇烈地顛簸著，大有把他翻下水去喂魚的架勢。
男人笑著說：“還是我來吧，”小寶忙乖乖地讓出漿柄，蹲下身來，用手使勁兒揉搓著略顯迷糊了的腦袋，胃里就有點(diǎn)兒翻騰，連東瞅西望的心思也不敢有了。
半個小時的光景，船輕輕地觸到了岸邊。迷迷糊糊地上了岸，二人頓時很奇怪。過了河還是連綿起伏的群山橫臥在眼前。怪石嶙峋，層巒疊嶂；山鷹盤旋，野花爛漫；山徑通幽，芳草無邊。
男人卻很高興，大概是生性愛山的緣故。見到山，就像見到親人一般，有種說不出的親切感和塌實(shí)感。
二人見山徑并不寬敞，僅容兩個人并肩走。路面更是凸凹不平，碎石成堆。兩邊盛開著不知名的野草花，招來成群結(jié)對的蜂蝶飛來舞去。
他們有意將腳踏到草叢里，這樣走起來就像走在厚密綿軟的地毯上。男人提醒說，小心有長蟲。果然，就見到黑灰丑陋的蛇盤成一團(tuán)，靜臥在松樹下乘涼。立時驚出一身冷汗，再不敢隨意亂走，一步一小心地踩著男人的腳印，深一腳淺一腳地向深山密谷里行去。
愈走山谷愈深，兩邊的峻嶺愈高，路徑也愈幽暗。
周圍的樹木更是濃密，松樹柏樹柞樹榆樹遍布，雜草荊刺叢生。天日已被高大厚密的樹木罩得蹤影皆無，僅剩了柔和的光線穿過枝葉透進(jìn)來。叢林已把來去的路徑包裹成了濃綠的通道，間或有巨巖怪石佇立在草木叢里，探頭探腦地四處張望。無數(shù)的鳥鳴聲在上下左右響起，或高亢，或婉轉(zhuǎn)，或急促，或悠長。
正當(dāng)他們凝神傾聽這天籟獨(dú)具的樂聲，突然聽見頭頂上枝葉響動，是兩只綠背紅嘴黃爪黑長尾的山雀在爭斗打鬧。旁邊蹲坐著幾只松鼠，瞪著圓溜溜的小眼睛，靜靜地看著他們。小寶剛要抬起手，向它們打聲招呼。手還未抬，聲還未發(fā)，樹葉一晃，早已不見了松鼠的蹤影，只剩兩只山雀在無盡無休地爭吵著。
二十分鐘后，路突然向右拐去，并漸漸高了起來，向一道山梁延伸過去。
男人健步如初。小寶和小麻因?yàn)槟_傷卻被遠(yuǎn)遠(yuǎn)甩在后面，大汗淋漓，喘若悶雷。男人就停下來，讓歇一歇，說城里的路比不得這山路難行，要悠著勁兒才行。二人問，下山還有多遠(yuǎn)？他輕松地回一句，還得小半時的路程。二人方長長舒口氣，不敢再磨蹭，趕緊上路。他們想，這山里的人今日出山明日出行的，不覺得辛苦勞累么。
男人的腳步慢了許多，大概是照顧他們的緣故。二人一路趔趄地努力跟隨著。終于翻過山梁，就見一片山懷里長滿了密密匝匝的栗子樹。有的高大粗壯，樹冠象個蓋子；嫩黃的新芽墜滿樹身。
男人說，這就是他承包的山地，有一百多畝。又看見遠(yuǎn)處栗樹叢中隱隱可辯山下道路，本以為近在咫尺，不想又走了半個小時，才聽到狗兒的叫聲，真是“望山跑死馬”。走了好大一會，終于到了山下。
四
男人送他們到路上，指了指到馬莊的路，就回去了。他們坐在路上休息一會。他們希望碰到一輛馬車或汽車。當(dāng)時正值中午1時左右，是太陽直曬的時候，火辣辣的。沒有車輛來往。只好步行回去。正走著，傳來一陣陣狗叫聲。不遠(yuǎn)處就有農(nóng)舍，他們終于回到馬莊。村頭小院門前站立著一只威風(fēng)凜凜的狗，正橫眉豎眼地死盯著他們看?？吹剿麄兓翌^土臉的，不認(rèn)識他們了，狂叫起來。
他們抱著僥幸心理向家里走去，以為馬莊離縣城遠(yuǎn)，追捕隊(duì)不會來。那狗已經(jīng)竄了上來，背毛豎起，呲牙咧嘴地?fù)踉谒麄兠媲?。小寶說：“黑子，不認(rèn)識我了？”說著哈下腰。狗一看見人彎腰，就以為要拾撿地上的石頭來打它，乖乖地溜掉。
他們正準(zhǔn)備回家，小寶叔走過來說：“你們好大膽，還敢回來，警察已經(jīng)來村里幾回了，他們正打聽你回來沒有，一會他們可能還來?！?
小寶叔告訴他們：中午追捕隊(duì)驅(qū)車來到了村子，沒找到麻子主任，因?yàn)樗皇屈h員，黨支書還是原來的，他們找到村支書。向他說明來意，請他提供一些有關(guān)小寶的情況。這位村支書聽講完后，很坦率地說：“小寶已經(jīng)失蹤三四天了，他究竟去了哪里，在外面干些什么，村里沒人知道?！?
追捕隊(duì)的人緊追不舍地問：“小寶在外面可否有藏身落腳的地方？像叔叔、大爺、姑啊、姨啊之類的親戚，或者比較要好的朋友什么的，這些人當(dāng)中是否有在外地工作或居住的？如果有的話，你能否給我們提供一下詳細(xì)地址?！?
村支書聽罷略微想了一會兒說：“本村的情況嘛，我能了解個八九不離十，至于他家在外村還有哪些親戚，我可就說不上來了。我知道，他在北京市有一個姑夫，去了多年了，聽說在那里混的還不錯，好像是在一個工廠里當(dāng)廠長。今年春天，小寶叔帶著村里幾個人投奔他去了，在廠里打工，每月能掙幾十塊錢呢！小寶要是畏罪潛逃的話，到那里去的可能性很大。別的親戚嘛，臨時還掌握不起來。如果你們想去北京的話，我現(xiàn)在就去打聽打聽地址。”警察一聽這么遠(yuǎn)，泄氣了。
他們看到支書剛說完話就想動身前去。連忙朝他擺了擺手，對他說：“莫急，莫急，待咱們商量好了行動方案，你再走不遲。你再好好想一想，除了他有一個姑夫之外，近的地方是否還有親戚。這事一定得搞準(zhǔn)了，不管是近親還是遠(yuǎn)親，也不管平時關(guān)系如何，這方面的信息必須全部掌握起來，統(tǒng)統(tǒng)納入視線。天網(wǎng)恢恢，疏而不漏嘛。另外，我們的行動還要注意點(diǎn)策略，不要讓外人知道我們的意圖，防止有人給他通風(fēng)報信?！?
村支書“嘿嘿”一笑，然后點(diǎn)點(diǎn)頭說：“我再想想，想好了告訴你們。”警察無可奈何只好離去。
警察又去找小寶叔叔了解情況。半個小時后，支書一溜小跑著找到他們。進(jìn)門時，手里舉著一個舊信封，樂呵呵的對警察說：“怎么樣？馬到成功吧！這是小寶的姑夫在北京的家庭地址，是從他小時候一個耍伴那里搞到手的，沒有驚動小寶家里的人。”接著他又說：“我打聽好了，他除了在北京有個姑夫外，外地再沒有任何親戚關(guān)系，七大姑八大姨沒有一個在外面混的。這樣倒也省事，省得你們山南海北到處跑?！弊凡蛾?duì)的人哭笑不得，這么當(dāng)著他叔的面說，不是泄密嗎？但是他們還是連聲感謝他說：“不錯，不錯，太謝謝你了。”說完，接過信封疊好裝進(jìn)提包里。支書屁顛屁顛地走了。
追捕隊(duì)見小寶叔什么都不說，就臨時關(guān)押在隊(duì)部內(nèi)，連夜突擊審訊。最后見實(shí)在什么都審不出，只好把他放了。小寶叔剛敘述完，就聽見摩托車的聲音，急忙說：“快跑，他們要進(jìn)村了！”二人撒腿跑出村。正跑著，叔叔騎馬追上他們說：“來不及了，他們已經(jīng)知道你們剛才進(jìn)村了，馬上會追來，快上馬，我?guī)銈兣?！”
這是匹只銀鬃馬，叔叔經(jīng)常騎著它走親戚。只見馬嘶叫一聲，前蹄揚(yáng)起，后蹄在下，呈上蹺的形態(tài)。它全身上下都是銀白色。馬的脖子上、四蹄上的鬃毛，銀光閃閃，柔亮、飄逸，頭上還有一撮鬃毛，像人的頭發(fā)一樣擋在了眼前，顯得既帥氣、又瀟灑。跑起來，馬尾尖上揚(yáng)，鬃毛一路散開，飄飄灑灑。馬后面還跟著一條黃狗，淺黃色的毛油光锃亮，耳朵豎著，眼光發(fā)亮，顯得很機(jī)靈，彎曲高翹的尾巴有點(diǎn)象狼狗。這是叔叔養(yǎng)的黃黃，小寶和它是好朋友，經(jīng)常在一起玩耍。
小麻說：“你騎上馬跟叔叔跑吧，他們主要是抓你，我先回去?！?
叔叔說：“他說得有理，你快上馬！黃黃也去，保護(hù)你?！毙氃囍像R，但馬很高，上不去，叔叔只好跳下來，走到馬頭前，用手上下?lián)]了幾下，馬立即把前腿跪了下來。小寶急忙伸出左腳跨過馬背，兩腳一彎，屁股不知從哪兒來的力，也不知從哪來的心急呀!屁股重重的坐在馬背上，心里好像吃了蜜一樣，甜滋滋的，因?yàn)樗K于第一次騎上馬背了。
小寶叔自己也跳上去，他輕輕一拍馬屁股，大叫一聲“駕——哧——”馬就站起來飛奔起來。小寶被簸得老高，手都漲紅了。風(fēng)在耳邊呼呼作響。那馬跑起來恰似蛟龍出海之勢，周圍濺起的灰塵，在陽光下變成了一粒粒銀點(diǎn)，頓時氣勢中還摻雜著柔美。一騎在馬背上，看著馬背上的腱肉有力地一鼓一鼓，聽著耳邊的風(fēng)呼呼地吹過。藍(lán)天、白云、田野、村莊、樹木、草甸、山溝、沼澤、山地、沙灘一閃而過。黃黃撒開四腳，迅疾如飛，緊跟不舍。
叔叔說：“馬鞍前面有一個扶手，把韁繩放在扶手上，拉住韁繩，握緊扶手就行了。如果想讓馬往左走，就把韁繩往左拉，想上右跑就往右拉。想讓馬跑快一點(diǎn)兒就喊‘哧——’，跑起來喊‘駕——’，停下來就喊‘吁——’記住！你準(zhǔn)備往哪去？”小寶說：“我想進(jìn)山去找‘斜眼貓’他們?！?
五
上午八點(diǎn)多鐘，追捕隊(duì)到達(dá)村子，隨即展開工作。找人談話、落實(shí)情況等。當(dāng)他們聽人說，小寶剛才進(jìn)村了，馬上發(fā)動摩托車，追了出去。
追捕隊(duì)騎上摩托車風(fēng)馳電掣地上了路。他們聽說小寶往南跑了，以為他會走大路，于是沿路追起來。有一段路正在翻修，一切機(jī)動車輛禁止通過。摩托車到達(dá)維修路段后，只好改道行駛，沿著一條農(nóng)路向南繼續(xù)行駛。
正是麥田春灌季節(jié)，農(nóng)路上每隔不遠(yuǎn)就橫著一根抽水機(jī)管子。有些管子密封不嚴(yán)，滲漏出來的水到處流淌，在路面上形成了一個連一個的小水灣。追捕隊(duì)怕車轱轆壓到水上滑倒，一直把車速壓的很低。遇到積水多的地方，就干脆停住車，扶著車把慢慢推過去。一路上就這樣走走停停，停停走走，好不容易到了山前。這時，前方不遠(yuǎn)處出現(xiàn)了一座小石橋。橋面比路面高出很多，遠(yuǎn)遠(yuǎn)看去好像一個高崗，擋住了向前看的視線。由于小石橋東側(cè)的路況如何，追捕隊(duì)看不到，不敢貿(mào)然前進(jìn)，于是便在離小石橋5米遠(yuǎn)的地方把油門減到了底，讓摩托車靠著本身的慣性沖到了橋上。
上橋后，習(xí)慣性地踩了一腳剎車，再次降了一下車速。本意是想在橋面上稍作停留，等看清了前方的路況后，再加速行駛。沒料到，這座小石橋只有2米長，和車身長度差不多。等到車身完全上了橋，準(zhǔn)備來一腳剎車把車剎住的工夫，本身的慣性早把車帶到橋面之外的地方去了。倒霉的是，緊靠橋東側(cè)有一大片泥水，最前面一輛一腳剎車下去還沒等抬起來，前轱轆早已陷入泥水里去了。車輪在泥水中一滑，車身頓時失去平衡，屁股一扭，“咣”的一聲便摔倒在地上了。
摩托車倒地之后，帶著一股慣性繼續(xù)向前滑行，一直滑至路溝旁。人摔在地上，沾得渾身上下都是泥水。幸虧當(dāng)時車速很慢，地面也不是太堅(jiān)硬，只是受了一次驚嚇，胳膊腿只是受點(diǎn)擦傷，左腿被車身砸了一下，近視眼鏡摔破了一塊鏡片，他心疼得連聲叫苦。后面的人只好幫他從泥窩里扶起摩托車，又幫著他擦拭了一下身上和車上的污泥，而后繼續(xù)上車趕路。
跑了一段路程，遇到一條河。河面上沒有橋，過往的車輛行人一律乘渡船過河。他們只好來到渡口，連車帶人一塊上了船，幾十分鐘左右便被渡到了河對岸。下了船，河南岸是一片沙灘，沙灘上有3個南行的路口。他們站在路口猶豫不決，不知道走哪條路。加上當(dāng)時正值中午時分，來往行人斷絕，想找人問路也找不到。無奈何，只好選擇了一條路況最好的路，加足油門開了上去。
摩托車沿著這條路一直往前開，越過河灘，穿過荒地，很快進(jìn)入了一片農(nóng)田區(qū)。再往前走，路面變得越來越窄，路況也越來越差，到最后干脆連行人足跡和車輪痕跡都見不到了。這時追捕隊(duì)才恍然大悟，原來在三岔路口走錯了路。
他們一看誤入了“死胡同”，只好停下車，觀察了一下周圍的地形。他們發(fā)現(xiàn)，正東500米處是河?xùn)|岸的一處大堤口，從渡口下船的人東行都要經(jīng)過那里。大堤口可望而不可及。眼前是一片麥田，沒有路可以直通過去。
怎么辦呢？只好掉頭返回去。再返回那個三岔路口處，重新找路？這么來回一折騰，大半個小時就過去了，逃犯早跑遠(yuǎn)了。
想來想去，他們決定從麥田中間穿過去。隨后把心一橫，加大油門進(jìn)入了麥田。麥田干旱、結(jié)實(shí)，車輪子壓上去，跟在土路上行駛差不多。除了車身顛簸的比較厲害，基本上不影響行進(jìn)速度。
第一片麥田300多米長，摩托車順著其中一個畦子前進(jìn)，不大一會便開到了對面地頭上。到此遇到土壟，他們只好減了一下油門，慢慢越過兩片麥田中間的一道土壟，繼而進(jìn)入了第二片麥田中。
他們一邊開車一邊在想，照這樣的速度追下去，什么時候才能追上他？有了越過第一片麥田的經(jīng)驗(yàn)，在第二片麥田里行進(jìn)速度就更快了，不多會兒便走到了盡頭。然而，讓他們?nèi)f萬沒想到的是，這次真的走進(jìn)了“死胡同”。一條20米寬2米深的大溝南北貫通，斷然擋住了他們的去路。這條大溝的長度一眼看不到頭，且上面沒有橋，摩托車無法過去。
這可怎么辦呢？眼前無路想回頭，難道今日注定要走一段回頭路不成？他們不得已從車上下來，沿著西側(cè)溝崖向前走了一段。這期間他們看到：大溝兩側(cè)的坡度不是太陡，且土質(zhì)堅(jiān)硬；溝底長滿了雜草，地形較為平整。是跑摩托車的有利的地形地貌，于是產(chǎn)生了一個冒險的想法，那就是開車強(qiáng)行越溝。決心下定，立即返回到摩托車上，先“轟”了幾下油門，接著掛上前進(jìn)檔。在起步的同時前面的人給背后的人發(fā)出了示警信號：“坐穩(wěn)了，要下溝了?！?
他們見溝底土質(zhì)較硬，胸有成竹。沿著溝沿向前行駛了一段，控制穩(wěn)了油門和車速，然后選擇了一段較為平整的溝坡，大膽的向溝底下開去。為了不至摔倒，他們采取了均勻的剎車措施，讓摩托車始終處于向下“溜”的狀態(tài)，以便保持平穩(wěn)。同時向內(nèi)側(cè)輕打方向盤，目的是讓摩托車下行的軌跡橫切溝坡，增加安全系數(shù)。即便是車身一旦側(cè)倒，也爭取讓它倒向內(nèi)側(cè)，不至于摔傷。由于措施得當(dāng)，處置果斷，摩托車在幾秒鐘內(nèi)便下到了溝底。
第一步完成后，他們長舒了一口氣，就順著溝底慢慢向前開進(jìn)。這時候，他們最需要的是選擇一個有利于上坡的位置，以便能順利地爬上對面坡頂。他們在溝底下一邊走一邊觀察，終于選到了一個適當(dāng)?shù)奈恢?。隨即調(diào)整好方向，加大油門向坡頂沖去。值得慶幸的是，加足了油門的發(fā)動機(jī)就像一頭挨了鞭子的老牛，一聲吼叫便沖上了溝坡。就在前輪子剛剛爬上溝坡，后輪子還在坡上吃力打轉(zhuǎn)的關(guān)鍵時刻，前面的人猛然發(fā)現(xiàn)前輪下是一口大井。這口井緊靠在溝崖上，隱蔽性很強(qiáng)，事先看不到，看到時也太晚了。眼看著井口距摩托車還剩下不到半米遠(yuǎn)，如果再向前移動一步，人和車瞬間就會墜入井中。假如馬上停止前進(jìn)，人和車將會摔倒，繼而滾下溝底?；蜻M(jìn)、或停處境兩難，情況萬分危急。就在事故即將發(fā)生的一瞬間，他做出了一個驚人的決斷：加油，沖過去。
隨著發(fā)動機(jī)一聲怒吼，他向左側(cè)猛打了一把方向，摩托車駕車跨溝成功。危險在霎那間消失，但摩托車陡然倒地。待到人驚魂稍定，爬起來到井口處查看。發(fā)現(xiàn)那是一口廢棄多年的枯井，井口坍塌不齊，周圍長著很高的茅草。回頭再看摩托車倒地的位置，后輪子離井口邊沿剩下了還不到10公分。那情形，真可謂虎口逃生。他們后悔不該到這鬼地方。
一場驚嚇過后，他們重整旗鼓繼續(xù)前進(jìn)，很快便到達(dá)了大堤口。在大堤口處找到大路，忽見天空中烏云密布，馬上就要下雨的樣子。為了半路上不被大雨淋著，他們決定加快速度趕路，爭取找個地方避雨。
走了五六里路遠(yuǎn)，雨點(diǎn)子就下來了。一開始下得很稀，“吧嗒”一個雨滴，落在地上跟銅錢那么大，打在臉上疼嗖嗖的。后來越下越密，地面上很快全都變濕了。
天上一下雨，地上一派驚慌，大路對面來了一隊(duì)馬車，混亂的鈴鐺聲由遠(yuǎn)而近。人喊牲口叫，亂成一團(tuán)。就在這時，從為首的趕車人嫌馬跑得慢，嘴里“唊!唊”喊個不停，長長的鞭子在馬頭頂上一個勁地?fù)]舞著。這輛車的后面，一拉溜跟著七八輛馬車，一輛接一輛，相互追逐。一時間人歡馬叫鈴聲混響，像一窩亂了營的馬蜂。
追捕隊(duì)一看路面上非?；靵y，當(dāng)行至離馬車不遠(yuǎn)時，開始連續(xù)不斷地按喇叭，示意趕車人注意安全。結(jié)果事與愿違。由于這些牲口當(dāng)時已處于半驚厥狀態(tài)，急促的喇叭聲突然一響，等于雪上加霜。再加上摩托車前面掛著一支紅色的警備旗子，大風(fēng)之下飄飄獵獵，使得牲口更加驚厥。等到摩托車靠近之時，第一輛馬車上的長套騾子首先失控，從公路東側(cè)猛然竄到了公路的西側(cè)。緊接著又是“嗚”的一聲長嘯，前腿騰空，整個身子直立了起來。
此時，追捕隊(duì)駕駛的摩托車正以每小時60公里的速度飛速前進(jìn)，眨眼之間便到了驚馬的跟前。這時候要是緊急剎車，車快、路滑、后果將不堪想象。就在這命懸一線的危急時刻，前面的人當(dāng)機(jī)立斷，再次做出了一個冒險的選擇。只聽他大喊了一聲“低頭”，隨即把頭深深壓低，下巴緊貼在了車把上。緊接著又聽得摩托車“轟”的一聲吼叫，“刺溜”一下就從馬脖子底下鉆了過去。
趕車人想辦法讓驚馬停住，用雙腳夾住馬肚皮，但馬不聽指揮，難以控制，弄得他措手不及，臉色蒼白。千鈞一發(fā)之際，后面的人大聲說：“快！快抓住韁繩向上提?！彼畔肫鹄\繩，韁繩向上拉了拉，果然，馬漸漸停了下來。趕馬人罵起來：“騎摩托的，你們不要命了！”
剛才假如人的腦袋再抬高5公分，立即就會造成人頭和馬頭相撞。人頭撞到馬頭，肯定人會頭破血流?？倸w他們福大、命大、造化大，化險為夷闖過去了。雖然有個人受了一點(diǎn)輕傷。但無妨大礙。
后面的人對第一個人大加贊賞說：“多虧你小子腦子反映快，關(guān)鍵時刻低頭一加油門就沖了過去。如果稍有遲疑，腦袋瓜子肯定會撞到馬頭上。如果真的到了那一步，我們早到馬克思那邊報到去了?！?
“今天抓到馬小寶是小事，人沒命了可是大事。”“都是這小子惹的禍，差點(diǎn)要了咱們的命?！薄皠e追了，回去吧。你們不想活了?！?.....追捕隊(duì)只好罵罵咧咧地折回頭。
六
山中的夜晚終于降落下來。山野寂靜，青藍(lán)色的天空顯得高曠幽深。星斗閃爍，大小錯落，晶亮如水晶石。月亮掛起在夜空，碩大而清晰，靜靜地噴吐著優(yōu)柔的毫光。黛色的群山似乎進(jìn)入了夢鄉(xiāng)，涼爽的山風(fēng)從山體內(nèi)勻勻地呼出，輕拂著如毛發(fā)般茂密的叢林，發(fā)出“唰唰”地輕響。小寶叔侄二人騎馬在茫茫的大山里艱難地跋涉著，有時雖無路可尋且荊棘叢生，但由于追捕隊(duì)跑錯了，萬幸后面沒聽見有人追趕！他們跑啊、跑啊……
終于在一個偏僻的山坳里停下來。前面有一條小河，潺潺的河水靜靜地流淌著，好像在和他們訴說著什么。小寶說：“到了，到王爺爺家了，斜眼貓他們就在這里?！倍讼埋R。
小寶叔一看，這里雖搭著一個簡陋的窩棚，但比荒山野地要強(qiáng)，于是對小寶說：“我回去了，不然他們會懷疑我的?！毙毷逄像R，回去了。
小寶走到王爺爺院里，孩子們看見后一片呼呼。異口同聲地問他：“東西拿來啦？”小寶只好把自己的驚險經(jīng)歷說了一遍，大家不時發(fā)出驚嘆。
睡覺時，幾天來痛苦、驚恐、勞累、奔波折磨得他疲憊不堪，如同一團(tuán)癱軟的泥巴，懶散地躺在窩棚的干草舖上，再也站不起來了。
小嬌嬌懷里抱著一只貓坐在窩棚門口的柱子旁，一動不動呆呆地望著外面。她因?yàn)樗寄钚±?，失去了往日的風(fēng)采，衣袖和衣襟被荊棘刮破了也沒補(bǔ)，頭發(fā)亂蓬蓬地披散著。人顯得瘦削了許多，滿臉是汗水、淚水沖洗的污跡。眼睛凹陷，目光呆滯，沒有半點(diǎn)神采。
“斜眼貓”等小伙伴也沒精打采的，再也沒有往日的生龍活虎。更沒心做游戲、放風(fēng)箏、打牌。只等著小寶回來，給他們拿主意，想法抓住罪犯。王爺爺一再安慰他們說：“罪犯的打扮很像學(xué)生，可能是附近的一所中學(xué)的學(xué)生。一定會找到他的。”
早晨他們站在外面一望：山區(qū)的早晨簡直是一幅美麗的水墨畫。清晨，淡紅的太陽從薄霧中悄悄地鉆了出來，陽光漸漸從濃密的樹林里一絲一絲地透射過來，射到樹葉上，射到花草上。草地碧綠得似一塊綠毯。湊近了看，細(xì)葉上，一顆顆露珠晶瑩地閃動著，仿佛無數(shù)珍珠撒在一塊塊翡翠上，綠得動人，亮得耀眼。蟈蟈深情地哼唱著悠揚(yáng)的晨曲，蛤蟆粗大的喉嚨“呱呱”叫著，蟋蟀不厭其煩地“吇吇”伴奏著，風(fēng)吹動樹葉發(fā)出的沙沙聲，又為這首交響曲增添了無限神秘和美妙。那一縷縷悠悠升起的炊煙，更讓山區(qū)顯得朦朧而柔美。
過去在老家時，吃過早飯后，人們就開始忙活了，他們扛著鋤頭，挑著水桶或籮筐到地里翻起土壤，丟下種子，放入灰灰的肥料，再澆上水，這就完成了種菜種糧的第一步?？粗矍靶虏シN的土地，人們的臉上露出充滿希望的笑容。干完活，學(xué)生們背上書包，興沖沖地走向小鎮(zhèn)的學(xué)校。在通往小鎮(zhèn)的路上，那些背著各種蔬菜、糧食的人們陸陸續(xù)續(xù)向小鎮(zhèn)走去，他們這是準(zhǔn)備去鎮(zhèn)上賣出自己的勞動成果，再買回自己需要的物品。
現(xiàn)在他們的眼睛瞇成了一條縫，看看眼前一望無際大大小小的石頭蛋，心想，雖然擺脫了追捕，但呆在這里只有死路一條。怎么活呀？他們開始懷疑現(xiàn)實(shí)，懷疑村頭歪脖子柳樹上的那只喜鵲的報喜聲。
小寶喃喃地說：“人定勝天？活人不能叫尿憋死?！毙』锇槁犓@么說，又恢復(fù)了失去的信心。王爺爺早就起來了，正和嬌嬌聊天。他們老早已把房間打掃得干干凈凈，并且把紙糊的窗戶打開。飯做好了，爺爺問嬌嬌：“這些孩子這么早去哪里了？你去喊喊他們?！?
嬌嬌飛快地跑出去。孩子們愁眉苦臉地回來了。爺爺奇怪地問他們：“出去干嘛了，這么不高興?！薄拔覀兂鋈チ镞_(dá)溜達(dá)，外面太陽真美，但遍地是石頭，這么種莊稼，種上也很難有收成了！”爺爺笑了：“別泄氣，我還在樹林里開了一片荒地哩，種的麥子。一會我領(lǐng)你們?nèi)タ纯??？峙蔓溩邮炝税??！?
吃過飯爺爺領(lǐng)著他們向樹林的深處走去。四面圍住他們的是綠色的灌木，中間長著粗大的松樹。抬頭是清晨那蔚藍(lán)無比的天空，幾朵白云悠閑的飄著。一陣風(fēng)吹過，樹枝搖動著，沒有人，除了風(fēng)也沒有別的聲音，一切那么靜，卻又顯得那么生機(jī)勃勃。
走到林中的一片空地，果然有熟透的麥子，大家貪婪的吮吸著麥子散發(fā)出來的濃濃麥香。蚱蜢在麥地里發(fā)出微軟而嘈雜的鳴聲，甲蟲在空中“嗡嗡”地飛著，蜻蜓在空中閃閃地飛旋。麥地里的雜草也開始茁壯起來。叢生雜草的競爭瘦弱了麥子。
小寶說：“麥子是用鐮刀割的，我們用什么把它收回來？”
爺爺說：“你們會割麥嗎？”“我們都是壯小伙子，活蹦亂跳的，有強(qiáng)健的臂膀，可以干所有的農(nóng)活，什么活可奈我何。”小胖子亮亮胳膊上的肌肉吹噓說。
爺爺回家翻箱倒柜找出了兩把銹跡斑駁的鐮刀。那是以前留下的，刀柄被他粗糙的手掌擦磨得很光滑。他曾用這把鐮刀割草喂牛羊。
他在磨刀石上一邊磨刀一邊說：“這鐮刀都快勚了，該買新的了。”
磨好鐮后，他們下到地里。開鐮收割。小寶拿著一把鐮刀，塌下腰，臀胯一拱一拱的，左手摟麥，右手撘鐮，一鐮下去，放倒一片。
小胖子很少干活，割了不大會，腰疼得受不了，就蹲下，一綹一綹地割起來。覺得手直哆嗦，一綹麥頓三頓，一頓三咬牙。“斜眼貓”嘲笑他說：“不吹牛了吧，還什么活難以柰我何？你這是造麥，還是割麥，鐮給我吧?！苯舆^鐮，起起伏伏，起起落落，一會割了一攏。
爺爺直夸他們像個老農(nóng)。小寶說：“我們從小在農(nóng)村長大，你說耕摟鋤耙，揚(yáng)場垜垜，哪樣不行，鋤鐮锨鐝，哪樣不會使，有什么活，包給我們吧。”
麥子打下后，他們清理了一塊場地開始曬麥，曬好后，沒有石滾壓麥脫粒，就用平整的石塊砸或干脆摔麥，麥粒脫了后，爺爺說，附近鄉(xiāng)親有石磨，可以磨成面粉，不過誰磨誰推磨。大家搶著要去推磨。
小寶想，這么多人光靠小麥撐不了多久，況且還要吃菜，不如學(xué)爺爺開荒種地。他把想法告訴爺爺，爺爺喜笑顏開地說：“好好，不過開荒種地可要下力氣。你們不怕吃苦嗎？”大家異口同聲地說：“不怕！”爺爺說：“那好，我去給你們找塊平整的地方?！?
說是平地，實(shí)際到處是石頭，只有把石頭挖掉，露出土來，才能種東西。于是大家拿著洋鎬、鐵锨開始干起來。挖地上的雜草、荊棘和石頭。他們以前從沒挖過這種地，想象著修路民工挖路的姿勢，挖吧。一鎬下去，歪了，火星直冒，手都麻了。暈，這樣的地，怎么可能挖的開呀。沒辦法，不干也要干，要用智慧。小寶開始觀察，對了，他發(fā)現(xiàn)挖在石頭的接縫處，用洋鎬頭翹一下，松動了，再用手搬，就這樣，一點(diǎn)點(diǎn)的挖著。
路過的鄰居可能看他們挖的太費(fèi)力了，忍不住搶過來，幫挖了幾把，又教了教他們挖的訣竅，好象是容易點(diǎn)了。半天過去了，大家腳發(fā)軟，手發(fā)酸，鎬都舉不起了。感覺不行了，要歇會了。
爺爺和嬌嬌送飯來了，他們吃得分外香甜，一大勺菜打到了大飯盆里，還沒打第二勺，幾個人抓起饅頭就搶著吃光了。又舀上第二勺，然后是湯，他們狼吞虎咽地吃光了。爺爺說：“看你們，餓的眼都綠了，吃飯像狼羔子似的?！睜敔斂此麄冞@么能吃，吩咐嬌嬌每人分給一個大玉米，他們從來沒吃過這么香的呀，可是已吃飽了，那就吃一點(diǎn)吧，掰了一半吃起來，誰知又上來一盆水果。小胖子是個大肚漢，他偷偷松開皮帶，直起腰子，吃起來。誰知干活時，他一彎腰，天呀，才知道，原來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情是吃的太多了呀，彎下腰，一陣陣的惡心，又怕丟面子，只好慢慢吞吞干起來。“斜眼貓”嘲笑他：“吃飯時生龍活虎，怎么一干活就嫣了?！?
他們繼續(xù)挖了一會地，手起血泡了，不過運(yùn)動后，消化的效果還滿不錯。結(jié)束了挖地，回來時一身全是灰和土，想洗個澡，于是跳到附近小河里，脫光洗個痛快。河邊遍地孵出許多的小鵝暖石幾乎被一天的太陽曬焦，河水像要被蒸熟似的冒著絲絲熱氣，流水伸著長長的舌頭在喘息，一滴一滴的汗珠滾淌到水里，水浴過的軀體依然是那么汗淋淋的。晚霞燒得彤紅彤紅，仿佛是地球的嘴吐著誘人的五彩氣泡，呼吸著山里新鮮空氣，哪怕熱風(fēng)鉆進(jìn)身子，心也要出汗了，也是痛快的。一陣風(fēng)吹來，好像老天打開了電扇，涼爽也來了。
挪回家后，覺得筋疲力盡，睡覺也不脫衣服，不脫襪子，躺在草堆上就再也不想動了，爺爺看著他們好笑，告訴嬌嬌：“明天讓他們睡個夠，飯好了蓋到鍋里，等他們醒了再吃?！?
初秋時節(jié)，爺爺?shù)柠湹乜臻e出來了，他們將它與新開的地整治得仔細(xì)。平整好后，他們掃掉上面的陳年腐草，發(fā)霉的鳥糞、沙石。在地旁栽了棵小槐樹。希望移來的小苗。若干年后遮天蔽日，澤被后世。接著開始忙活種糧種菜，他們用鋤頭敲碎土塊，打成攏，挑起溝，丟下種子，然后挑著水桶或籮筐到地里，放入灰灰的肥料，再澆上水，完成了種菜種糧的第一步?？粗矍靶虏シN的土地，大家的臉上露出充滿希望的笑容。莊稼苗、菜苗長出來時，他們蹲在田塍上胡思亂想，希望小家伙們能夠安靜瘋長。
在他們看來，爺爺在地里種麥時播下的豌豆是最秀美的植物。這里的豌豆長得特別好，別看當(dāng)初并沒當(dāng)真種它，只是夾在麥種里不小心播下去。春里，幾場雨一下，豌豆藤就開始長起來。它長得可真快啊，不像長，倒像是跑一樣，像小毛頭孩子在麥地里舉著白蝴蝶一樣的小花一路跑，跑瘋啦，咋天還在麥地中央，一個晚上它就跑到田梗上了。它牽著藤和小白花一路奔跑的途中，要攀上麥子，在麥稈上長葉開花，然后把它青春豆莢就掛在麥稈上搖晃，像搖晃著一串小鈴鐺。其實(shí)豌豆青嫩的時間很短很短，只有幾天，幾天后它就變黃了，黃了就老了，藤蔓再也跑不動了，這時候爺爺把它摘下來，帶回家，用線把它們串起來放進(jìn)粥鍋里，粥煮好了，一串青豌豆也熟了，這時候把豌豆剝開來，彌漫的香氣直往鼻孔里鉆，同時彌漫的還有山里的陽光、微微的南風(fēng)和潮濕的水氣。
六月，是許多莊稼生長的大好時節(jié)，長出的蠶豆、玉米、開花的開花、拔節(jié)的拔節(jié)，莊稼地里一派喧嘩。入秋后，萬物皆收斂，水土之氣自是向內(nèi)縮，地里能長的，還有蔥蒜、冬蘿卜、白菜。他們還種了一小畦芫荽，長得很旺盛。
他們還撒了菠菜籽，按爺爺?shù)姆愿?，用大糞淹了種子種，不幾日便出得一片星子般的碎苗兒來，見著風(fēng)便長，一天一個樣兒。爺爺告訴他們，菠菜正經(jīng)的長，是進(jìn)了冬里的，別的菜蔬似乎都斂著勁兒了，只有菠菜還在見風(fēng)長。往厚實(shí)里長，見著菠菜皮色發(fā)著烏青了，根與莖發(fā)著烏紅了，那就能吃了。
他們種菠菜，沒有化肥，就用稀釋的家肥。爺爺對他們說，菠菜的施肥，講究薄蓋著，在地面上澆蓋一層。菠菜長出來，雖然沒那么清白色，枝葉張狂，脆嫩，輕薄。一看就知道是土里土氣的，長得不甚有形狀，烏丟丟的顏色不打人眼，但吃著口味香嫩、發(fā)甜。用了開水一燙，涼拌了吃，很是脆
為了節(jié)省，他們以吃夏天里曬的干菜為主。菜不多了，他們?nèi)テ颂?。菜苔兒是從散殼子白菜里抽出的，大拇指粗細(xì)的嫩苔桿兒，舉著細(xì)碎的金黃色的粉花。菜苔兒連桿兒帶葉帶花，一起入了菜，他們常常燜著吃。他們還學(xué)會做豆腐，剩下的豆渣捏成個團(tuán)兒，在露天里亮?xí)?，漸漸長出些霉菌來，這豆渣就適合與菜苔兒一起燜煮了吃，很提氣，調(diào)節(jié)得腸胃滋潤。
散殼子白菜也是沒甚長相。極像是看透世相的“孔乙己”，別看文縐縐的，卻是有內(nèi)涵，吃著好吃，連幫帶葉地切得細(xì)碎了，用干辣角、生姜、大蒜、花椒一起紅燒了吃，十分幫飯。地里多了，將菜收了，洗凈，晾得半蔫，用老漿水燒滾澆燙了，焐在菜缸里，不幾日就腌制得酸脆可口，調(diào)面吃，極是下飯，消化快。
他們種的最多的是蘿卜，有白蘿卜、紅蘿卜、烏心蘿卜、紅心蘿卜、綠心蘿卜、水蘿卜，爺爺還種了潲蘿卜，他們沒見過。爺爺告訴他們，潲，就是豬吃的飯食，自然潲蘿卜，只是用做豬飼料的，個頭大，產(chǎn)量高。縣城賣的大蘿卜中，很多便是鄉(xiāng)下的潲蘿卜，長相俏，城里人不知道，買了吃得很不可口。
爺爺講：蘿卜大了空心。越大越不好吃。要講吃。他們種的小水蘿卜最好。個頭不大，身子秀氣，紅身個兒，薄薄兒的紅皮兒，一刮掉，里面的肉質(zhì)細(xì)嫩而水氣，炒了吃，燉了吃，生著做水果吃，都是極品。冬吃蘿卜夏吃蔥，一年四季不生病。孩子們?yōu)榱孙柖瞧?，有時連潲蘿卜也拿來吃了。
因?yàn)榈夭欢?，他們利用田邊地角種了些土辣子。有一種叫小羊角，形狀比羊角小些，長得快，皮脆肉實(shí)，在好地里，隨便一株便可收得上十斤。八月里，野雞正好長得體重肉多，爺爺為改善他們的生活，常常去打野雞，回來用青辣子爆炒野雞，真是上上品。辣口，解饞、出汗，逗口水，下飯，平時只吃得一碗的，有它伴著吃，孩子們一定便會增一碗。因是土辣子辣味重，吃得渾身發(fā)汗。白露過后，辣子才烏青，爺爺又下壇子腌，老壇子水腌的酸辣子，無論怎么吃，都是脆口得不行。孩子們沒胃口時，撈幾個酸辣子生吃，滿口生津，直喊叫快些上飯哩。辣子正經(jīng)紅透了，爺爺又做醬或曬干辣角，孩子們吃得很解饞。
糧食不夠吃時，菜也當(dāng)糧食。鋪天蓋地種的芥菜，產(chǎn)量大，夏日里曬了干菜，冬春荒時搭伴糧食吃。孩子們還把四季豆當(dāng)做糧食來種，亦菜亦糧，以便度過缺糧日月。種的多了除了自家吃，還送給左鄰右舍，飽飽口福，大家直夸他們。
他們還常常站在一株株果樹下，仰望著那累累的果實(shí)，一顆顆瑪瑙般的果子散落著擁擠著，被雨水打濕的表皮透著一種晶瑩，水珠掛在上面似落非落、晶瑩剔透，讓人垂涎欲滴。他們知道這些果樹是沒有人看管的，就隨手摘了個果子解渴。
草灘是鳥雀的天堂，也是牛羊的天堂，更是這些孩子的天堂。水還沒漲起來，孩子們就在草灘上尋找豌豆、抓魚蝦。不知誰發(fā)現(xiàn)豌豆一會會變個地方很奇怪，爺爺告訴他們：豌豆長得快，仿佛在跑藤——孩子們仔細(xì)一看，可不，一會不見，它會沿著一根藤跑得馬不停蹄，那些左一朵右一朵的小白花仿佛是它們歪歪扭扭的小腳印。
孩子們還常常跟爺爺打兔子、逮野雞。無論如何，逃亡的生活顧住生命要緊。但一有空，他們就打聽那天開槍打傷小莉的兩個年輕人。
夏天睡覺好湊和，碧玉和嬌嬌睡在屋里，他們則滾在院子里的草堆上?？墒翘鞖鉂u漸冷了，他們發(fā)起愁來，冬天怎么辦？
有一天他們看到一個胖胖的老和尚由一個清瘦的老居士陪著從山上下來，和尚穿穿著黃衣服，居士身著“海青”袍子，二人有說有笑的。咦，和尚挺眼熟，這不是常常去他們那里化緣的老和尚嗎？呀，人們都說和尚道士可是菩薩再生呀，小寶靈機(jī)一動，顧不得滿地的黃泥，馬上在地上頂禮，結(jié)個緣，希望有機(jī)會度他。老和尚笑笑合掌還禮，說：“有什么難事嗎？”小寶趕緊說：“我們這些孩子遇到難事了，沒地方吃住。能幫幫嗎？”和尚和居士交換一下眼神說：“我是云游僧，四海為家，起居不定，這位是大慈寺的住持慈祥大師，你們請他幫幫你們吧?！毙毩⒓聪蛩卸Y，居士笑笑說：“放心，我把你們安排到大慈寺吧。你們明天朝東南方向十余里大慈寺找我就可以了?！?br> ——作文培訓(xùn)，閱讀寫作培訓(xùn)，提升語文閱讀寫作能力，就來易優(yōu)作文。
關(guān)鍵詞：短篇小說,短篇小說作文,短篇小說作文素材,短篇小說作文范文
學(xué)網(wǎng)站豎圖.jpg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