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呈吳郎
杜甫
堂前撲棗任西鄰，無食無兒一婦人。
不為困窮寧有此，只緣恐懼轉(zhuǎn)須親。
即防遠客雖多事，便插疏籬卻甚真。
已訴征求貧到骨，正思戎馬淚盈巾。
注：杜甫草堂有幾棵棗樹，西鄰的一個寡婦常來打棗充饑。后來杜甫把草堂讓給一位姓吳的親戚。這姓吳的一來就在棗園四周插上籬笆。老婦人向杜甫訴苦，杜甫便寫此計勸告吳郎。
（1）結(jié)合詩句簡要分析，作者是從哪幾個方面勸告吳郎的？你覺得詩中的勸告有什么特點？
（2）從這首詩中你讀到一個怎樣的詩人形象？
試題答案
（1）第一問①我的做法：撲棗任西鄰。②婦人的處境：無食無兒，貧到骨。③婦人撲棗的心理：心懷恐懼，反而正應(yīng)該體貼。④你插籬笆的影響：她會懷疑你真不讓打棗。⑤大的社會背景：官府剝削，加上兵荒馬亂，大家過得都不容易。（答出四個要點即可得滿分。）第二問：現(xiàn)身說法，措詞委婉，入情入理。（大意思對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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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系心黎民，憂時傷世。（大意對即可）
賞析一
賞析點撥：
這是一首以詩代柬之作。通過勸說吳郎不要阻止老婦人打棗這件小事，體現(xiàn)了詩人仁民愛物、心憂天下的博大胸懷。
前兩聯(lián)詩人自述從前對這位撲棗鄰婦的態(tài)度和理由，交代了她的悲慘處境，揭出她為何去打別人的棗子，為其行為開脫，旨在感化吳郎。首聯(lián)詩人自陳在瀼西草堂居住時，是任憑鄰婦在棗熟之后來打棗的。之所以不加干涉，因為她是一個沒有生活來源、無兒無女、孤苦伶仃的老年寡婦?！盁o食無兒一婦人”，是對首句的補充說明，七字層層深入，兩個“無”字頗具反復(fù)唱嘆之致，寫出這位老婦人凄慘辛酸的生活境況，不由得使人心生憐憫。頷聯(lián)說老婦人若不是窮得實在沒辦法，又何至于去打人家的棗呢？正因為她擔(dān)心遭到主人的斥責(zé)而心存恐懼，所以對她就更應(yīng)當(dāng)和氣親近?！皩幱写恕比郑苑丛懢涫疥U明老婦人來打棗實出于迫不得已，言外即有無限哀憐?！翱謶帧?，是對她打棗時心態(tài)的合乎情理的揣測，體貼至深?！稗D(zhuǎn)須親”，既是寫自己，也暗示了吳郎對老婦人所應(yīng)抱有的態(tài)度。清人吳喬說：“子美于君親兄弟，友朋黎民，無刻不關(guān)其念”（《圍爐詩話》卷四）。詩人體貼同情廣大民眾的高尚情懷，在前兩聯(lián)中已經(jīng)得到了充分的體現(xià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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頸聯(lián)以迂曲的方式勸說吳郎。老婦人見你插籬便疑心不再讓她打棗，雖未免多心過慮；但你剛到草堂住下就就插上籬笆，卻也很像是真的拒絕她呢。言外便見得你這位遠客定有不體貼處，難怪她疑心你。吳郎插上籬笆明明是為了防止外人偷竊，而詩人反過來卻責(zé)備老婦人多事，這樣寫便能不傷吳郎的面子，使他易于接受意見，措辭極其委婉，真是煞費苦心了。尾聯(lián)由近及遠，由老婦人聯(lián)想到整個社會，揭出她的貧窮是由于“征求”，由于戰(zhàn)亂。詩人從高處落筆，再次為老婦人開脫，其意仍是要感化吳郎。由于官府征收各種賦稅，使老婦人窮得一貧如洗，她便常常來向詩人訴苦。老寡婦的不幸遭遇，使詩人進而想到戰(zhàn)亂中更多的流離失所的民眾，憂傷至極不禁熱淚滾滾，沾濕了衣襟。詩人的言外之意是：請你不要太小氣了，當(dāng)此萬方多難、民不聊生之際，對這樣一個無食無兒的老寡婦，為何還吝惜幾顆棗子而不救她一命呢！詩人在瀼西和東屯時，除了“棗熟從人打”（《秋野五首》其一）之外，他還“藥許鄰人斫”（《正月三日歸溪上……》），“拾穗許村童”（《暫往白帝復(fù)還東屯》）?？梢哉f，正是這種無時無刻不關(guān)心黎民疾苦的崇高精神，才使得一部杜詩如此的激動人心而千古流傳。一到瀼西“便插疏籬”的吳郎，在讀完心憂天下、胸襟博大的長輩的這首詩柬后，應(yīng)該感到慚愧，也當(dāng)有所感悟吧！清人盧德水說：“杜詩溫柔敦厚，其慈祥愷悌之衷，往往溢于言表。如此章，極煦育鄰婦，又出脫鄰婦；欲開導(dǎo)吳郎，又回護吳郎。八句中，百種千層，莫非仁音，所謂仁義之人其音藹如也”（《讀杜私言》）。全詩正是在這種委婉曲折的夾敘夾議中來展現(xiàn)詩人的心理和品質(zh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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賞析二
這首詩,沒有一個字言及個人的不幸遭遇，完全是體恤別人的困苦，但它給予人們的并不是一點廉價的同情心，而是同樣博大的情懷和深厚的人道主義精神。這首詩作于唐代宗大歷二年（767）秋天。詩人本來住在夔州（今四川省奉節(jié)縣）的草堂，后來移居?xùn)|屯，將草堂讓給他的一位從忠州（今四川省忠縣）調(diào)到夔州任司馬參軍的吳姓親戚居住。吳郎寓居草堂后，插籬為墻，致使從前常來杜甫堂前撲棗的西鄰老婦心懷疑懼而不敢再來。杜甫得知此情，便以詩代簡，寫了這首詩來送給吳郎。
這首詩的文字淺近平易，粗看題旨也十分明白。然而詞淡語婉情深，值得反復(fù)吟詠品味，而且越品味就越感受到詩中蘊蓄的感情詩那樣的熾熱深沉厚重。從這首詩里，我們聽到了一千多年前詩人熱烈跳動著的心聲，窺見了一個偉大的靈魂。
這首詩的題旨說起來很簡單：告諭吳郎要體恤窮困的西鄰老婦，讓她毫無顧忌地來堂前撲棗充饑。詩地第一句，就已將這首詩地主旨直接明白地揭示出來了。一個 “任”字籠罩全篇?！叭巍笔恰半S意”“不加干涉”地意思，從這一個字，不難體會到詩人對西鄰老婦地?zé)o限關(guān)懷和同情。詩寫得有情有理：對吳郎是動之以情，又曉之以理。全詩就一個“任”字從情和理兩個方面發(fā)揮，千層百折，步步深入，將理說到極透處，將情寫到極濃處，直到筆酣墨飽，和著血淚寫出一個災(zāi)難深重的時代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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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句，是申說任其撲棗的原因。七個字包含了三層意思：“無食”，言饑餒；“無兒”，言孤苦；“一婦人”，指明是寡婦。“哀哀寡婦誅求盡”（《白帝》），杜甫對命運最為悲慘的寡婦一向是最為關(guān)心和同情的。由于充分地寫出了西鄰老婦地苦況，也就進一步揭示出上句中“任”字所包含地豐富的情感內(nèi)容－－－詩人對一位窮困孤苦老婦人的深切同情。表面上看來，這兩句詩只是說自己過去如何體恤鄰婦，實際暗中已包括了吳郎在內(nèi)，蘊含了這樣的意思：現(xiàn)在和將來，你吳郎也應(yīng)該采取這樣的態(tài)度?？梢韵胍?，如果吳郎也是一個富于同情心的人，僅僅讀到詩的開頭這兩句，就會頓悟其間的深意，對自己插籬為墻的粗疏行為（不一定出于吝嗇），產(chǎn)生一種愧恧不安的感情的。
三四兩句是一二兩句在一種回環(huán)往復(fù)形式中的發(fā)展，表面看是重復(fù)，實際上思想感情已經(jīng)深入了一層。這樣的重復(fù)，使事理所含的“因”（窮困）和“果”（撲棗）的內(nèi)在聯(lián)系，有隱而顯，揭示得更為充分，由此就進一步表現(xiàn)了詩人對鄰婦了解深切，關(guān)懷備至，因而使感情的色調(diào)加濃加重，顯得更為豐富和深厚了。杜甫在這里還用了反問的形式。這反問顯然不是對自己，而是對吳郎而發(fā)的；反問以一種比直敘形式更為強烈的語氣提示對方，顯得情更切而理亦更明?！爸痪壙謶洲D(zhuǎn)須親”，意思是說：正因為鄰婦來堂前撲棗時心懷恐懼，就更應(yīng)該對她抱一種親切和藹的態(tài)度。這一句表現(xiàn)詩人的態(tài)度和感情，極盡曲折婉轉(zhuǎn)之致。前面一句雖然也包含了詩人的態(tài)度和感情，但重在析理，且純從鄰婦一面著筆；這一句則是寓理于情，從鄰婦一面寫到自身一面，出語懇切，將兩方面的感情凝聚融合于七字之中?！翱謶帧?是指鄰婦來堂前撲棗時的心理。鄰婦“恐懼”，杜甫何得而知？這表現(xiàn)了詩人設(shè)身處地，對窮困老婦的處境，心理體貼入微。缺乏同情心的人自然想不到這一層，有同情心而粗心大意的人也不會有這樣深細的體察?！坝H”是指因?qū)Ψ健翱謶帧倍鴳?yīng)持的一種態(tài)度，也即首句“任”字的一種更富于感情色彩的表達?！坝H”是就自身一面言，指詩人，亦兼含吳郎在內(nèi)。可以理解為“咱們”應(yīng)該如何如何，著一“須”字，曉諭的意味十分鮮明。由對方的心理轉(zhuǎn)到自身的態(tài)度，經(jīng)這樣一層轉(zhuǎn)折，不僅揭示出詩人感情心理的特征及其發(fā)展過程，而且揭示了含蘊其中的深厚的人道主義內(nèi)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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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是以詩代簡，當(dāng)然每一句都是寫給吳郎，針對吳郎而發(fā)的。但從字面上看，前四句都是寫自己，詩人以自己對鄰婦的關(guān)心同情體貼，來啟發(fā)何打動吳郎，結(jié)到“轉(zhuǎn)須親”三個字上。處處曉諭吳郎，卻又不直接點破，只是含蓄委婉地暗示給對方。但有了前四句，在情理兩方面都已作了充分地準備和鋪墊，五六兩句便可直接明告吳郎，插籬一舉是疏于考慮了。這里雖是點破，出語卻同樣委婉含蓄?！胺馈笔恰疤岱馈薄耙蓱帧币活愐馑迹f地是鄰婦；“遠客”指吳郎。意思是：鄰婦對吳郎心生疑懼，不敢像從前那樣來放心撲棗，未免多心；不過你一來便插疏籬，像是有意防人，就顯得是過于認真了。明明意在曉示吳郎，批評吳郎，卻先責(zé)鄰婦，有意地倒主為賓。然而責(zé)鄰婦“多事”是虛，是陪襯；怪吳郎插籬失于不必要的認真，是實，是本意。前后兩句分用兩個虛詞“雖”和“卻”，“雖”表讓步，“卻”表轉(zhuǎn)折，兩相呼應(yīng)，賓主和虛實便截然分明了。意思實實在在，明明白白，寫來卻迂曲委婉，語氣緩和，最易為對方所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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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甫是一位偉大的現(xiàn)實主義詩人，他在許多本來不涉及政治的日常生活甚至自然風(fēng)景的詩作中，都往往能即小見大，寫出歷史內(nèi)容和時代特點來。杜甫不愧為“詩圣”，他的胸中裝著國家，社會，人民，筆底翻滾著時代的風(fēng)云。末兩句進一步揭示出鄰婦窮困的原因，從一個人的不幸遭遇，擴大到寫社會，寫時代。封建統(tǒng)治者敲骨吸髓的掠奪，連年不斷的戰(zhàn)禍，使千千萬萬的窮苦人民，如鄰婦一樣，淪于悲慘的境地?！耙言V”是鄰婦訴，詩人訴，也是千千萬萬的窮苦人民在訴。正是千萬人的這種痛苦的呼聲，激蕩起杜甫心中的詩情，使他懷著無限沉痛的感情，用詩歌來傳達人民的心聲。這兩句詩，大大地提高了全詩地思想境界和藝術(shù)感染力量。由于勾畫出時代地背景，鄰婦地悲慘遭遇本身，也獲得了深刻的社會內(nèi)容和典型意義。
將《茅屋為秋風(fēng)所破歌》和這首詩作一比較，可以看出，經(jīng)歷了六年的戰(zhàn)亂和流離顛沛（其間僅一年左右時間相對安定）生活之后，詩人的思想感情變得更加切實沉重了?！鞍驳脧V廈千萬間，大庇天下寒士俱歡顏”，含寓著深長的感嘆?！鞍驳谩笔窍胪?，可是欲得而不可得。但他畢竟在幻想中安慰自己，也安慰天下得寒士，還抱著一種“何時眼前突兀見此屋”的夢想。然而充滿斑斑血淚的現(xiàn)實，已將詩人的幻想擊得粉碎，到寫《又呈吳郎》的時候，杜甫已經(jīng)清醒地看到，縱使任隨鄰婦來堂前撲棗，也并不能幫助她真正擺脫苦難。而且戰(zhàn)火不息，統(tǒng)治者征斂未減，只會有更多的人陷于水深火熱之中。深切同情，卻又無法改變他們的悲慘命運，無可奈何，只有淚滿衣衫了。可貴的是，詩人的脈搏跟鄰婦和千千萬萬像她那樣窮苦的人民的脈搏是跳動在一起的?！罢肌钡摹八肌保嵌鸥υ凇八肌?，也是千千萬萬苦難人民的“淚”。這是這首詩的深刻動人處，也是杜甫思想和人格的偉大處。 ——作文培訓(xùn)，作文投稿，閱讀寫作能力提升，就來易優(yōu)作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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