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xiàn)代·郭小川
一 我要下去啦―― 這兒不是戰(zhàn)士長久住居的地方， 我要下去啦―― 我的思想的翼翅不能在這兒飛翔， 我要下去啦―― 在這兒呆久了，我的心將不免憂傷， 我要下去啦―― 簡直來不及收拾我一小卷行裝?！? 二 冷漠、寂靜、安詳， 一切都似乎是這樣怪誕和反常。 那輕捷的蝴蝶般的落葉 跌在地上，竟也發(fā)出驚心的巨響， 秋風(fēng)像撒野的婦人的手 急劇地敲打著寺院的紅墻， 小河如同悶壞了的孩子 喧鬧著，要到廣闊的野地去游蕩。 三 而我，曾是一個道地的山民， 多少個年頭呵在山中馳奔。 就是那一場又一場的急雨呀， 刷去了我生命的青春； 那綠了又黃、黃了又綠的樹叢里， 也隱藏過我這顆暴跳的心。 可是我一次也沒有 聽過這樣的風(fēng)聲，看過這樣的流云…… 四 在那些嚴(yán)峻的日子里， 每個山頭都在炮火中顫動。 而那無數(shù)個顫動著的山頭上， 日夜都駐扎著我們的百萬雄兵。 而每個精壯精壯的兵士， 都有長槍在手、怒火在胸， 那閃著逼人的光輝的槍刺呵， 每一支都刺進(jìn)郁結(jié)著霧氣的天空。 五 我也是這些兵士中的一個呀， 我的心總是和他們的心息息相通。 行軍時，我們走著同一的步伐， 宿營了，我們做著相似的好夢， 一個伙伴在身旁倒下了， 我們的喉嚨里響起復(fù)仇的歌聲， 一個新兵入伍了， 我們很快就把他引進(jìn)戰(zhàn)斗的人生。 六 現(xiàn)在，那樣的日子早已過去， 這個山區(qū)也不再是那個山區(qū)。 我住的是一個已故資本家留下的別墅， 在我手中的是一支遲滯的筆， 我的槍呢，我的槍呢， 不知在哪一座倉庫里爛成枯枝， 我的馬呢，我的馬呢， 怕早在哪一個合作社里拉上了犁。 七 是我眷戀那殘忍的戰(zhàn)斗嗎？ 不，在戰(zhàn)爭中我每天都盼望著勝利。 是我不喜歡這和平的國土嗎？ 不，我喜歡，我愛，我感激。 是我討厭這山中的景色嗎？ 不，初來的時候我也有很好的興致。 只是我永遠(yuǎn)永遠(yuǎn)也不能忘記 我曾經(jīng)而且今天還是一個戰(zhàn)士。 八 我的習(xí)性還沒有多少變移， 沸騰的生活對我有著強大的吸引力， 我愛在那繁雜的事務(wù)中沖撞， 為公共利益的爭吵也使我入迷， 我愛在那激動的會議里發(fā)言， 就是在嘈雜的人群中也能生產(chǎn)詩。 而那機器轟隆著的工地和揚著塵土的田野呀， 我的心沒有一天不向你們飛馳…… 九 我要下去啦―― 樹葉呀我不能讓你載著金色的時光輕輕跌落！ 我要下去啦―― 秋風(fēng)呀你不要這樣把我折磨！ 我要下去啦―― 小河呀我要同你一起走向喧鬧的生活！ 我要下去啦―― 人們需要我像作戰(zhàn)般地工作！ 1956年8月初稿 11月9日改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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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介紹]：郭小川(1919――1976)，先后出版《投入火熱的斗爭》、《致青年公民》、《雪與山谷》、《將軍三部曲》、《甘蔗林――青紗帳》、《郭小川詩選》等十余本詩集。
[注釋]：
[評析]：
[關(guān)鍵詞]：20世紀(jì)50年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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