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鳳霞
那年月女孩子掙錢可沒有好路可走哇。我決定學(xué)唱戲,像堂姐那樣,臺上花枝招展唱好戲露臉,臺下人人喜歡能吃飽穿暖掙錢。自己的道路選擇好了,我就天天去二伯母家,首先是給二伯母干活,跟二伯父和姐姐學(xué)戲。梨園的說法,先學(xué)好吃苦受累,才能唱出“嘎嘣脆”的好角兒;還講要想人前顯貴,就得背后受罪,冬練三九夏練三伏。冬天練功,姐姐說:“脫下棉襖來!”我就趕快脫下棉襖,十冬臘月呀,伸不出手來。姐姐推開屋門,向院里潑了一盆涼水,立即凍成了冰。姐姐說:“小鳳快跑圓場。”我穿著單衣,猛的出了屋在冰上跑圓場,跑得滿身發(fā)熱,手指頭凍得紫紅,姐姐不叫停不敢進(jìn)屋。夏天三伏最熱了,姐姐想看看我的功,讓我在院里練,在太陽底下還要加上兩件衣服。唱戲的不怕冷,不叫熱,上了臺再冷也不能穿棉襖,再熱也要穿上戲裝厚衣服,這叫練意志。小時除了演小角色,在后臺還要討人喜歡,眼里有活,心里有數(shù)。記得七八歲在天津南市“大舞臺”跟著堂姐唱戲,這個“大舞臺”可是好角占領(lǐng)的大戲院,是彩頭班,連演臺本戲《西游記》,主演梁一鳴演唐僧,朱小義、李仲林演孫悟空。一天梁一鳴來晚了,大家七手八腳伺候著他趕場,我在旁邊看著不敢向前。梁一鳴因誤了場扮戲著急,發(fā)脾氣說:“快!拿服裝、拿靴子。”大家手忙腳亂。他穿上靴子后必須蹬在凳子上才好扎靴子帶,可大家忙亂中沒給準(zhǔn)備。我看在眼里:就要上場了,靴子帶沒扎上怎么行啊?我趕快過去,雙手扶地趴在地上說:“梁老師您蹬在我背上扎靴子帶吧,快要上場了!”梁一鳴果然腳踩在我的背上扎好靴子帶上了場。這件小事可算是有眼力見兒、救場如救火的行動,后臺老板都夸我。姐姐是唱刀馬花旦的,她脾氣大,我做了好事她高興,可不當(dāng)面夸我。她說:“戲班的能耐是靠有心人吃苦受罪不能靠門戶、家族,不能靠外快吹捧,小鳳有點心眼是我打出來的,這叫長心真干才能吃飽飯?!睘榱藪赍X,我能吃苦,也聽大人話,二伯父高興了,帶著我去妓院,串巷子賣唱,去三不管地賣唱,我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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